這一覺，林燦足足睡了一天。

等他再睜開眼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家里沒人，但他在床頭柜上看到了留言貼紙，看字跡，是沉迷打牌的親媽黎女士留下來的。

‘我幫你把臟衣服洗了，睡醒記得給自己做點吃的，冰箱里有食材，給你買的保健品我放在客廳柜子里了。’

林燦有點感動，但不多，因為留言貼紙的底圖都是麻將印花。

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和黎女士展開一場母子間的平等對話了。

核心主題是‘麻將和兒子同時落水，你先救誰’。

......

林燦簡單沖了個澡，然后又下樓給自己烙了幾張蛋餅，填飽了肚子。

等一切處理利索，他這才給回到臥室里，給自動關機的手機插上了充電器，重新開機。

未接來電有幾個，有髙露的，有王勁松的，有寧漁的。

短信有兩條，都是王勁松的。

————成片不錯，我幫你交給中影了。

————中影已過，成片在拷貝。

林燦摩挲了一下的自己下頜，想了想，果斷把短信回了過去。

————咱北電作品，監制我掛得您名，您老多受累。

老師啊，一推二五六，抓免費勞動力這招......學生我可是跟您老學的啊。

林燦放下手機，起身看了眼日歷，只見上邊寫著：

‘宜欺師滅祖，忌去北電瞎幾把晃悠，容易挨揍?！?

林燦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

這日歷買的不虧，忠言不膩耳，說的頗有幾分道理。

......

欺師滅祖是假的，抓免費勞動力是真的。

玩歸玩，鬧歸鬧，別拿電影開玩笑。

林燦自然不會那么沒心沒肺，把所有事情都壓在仙人恩師王勁松身上。

于是正好空閑下來的寧漁就又一次被林燦抓了壯丁，被使喚著替他處理和中影的對接，去幫王勁松跑腿。

林燦的要求只有一條，《時空戀旅人》上映越快越好。

無它，只因林燦不想拖到十二月，白白去給國師送了人頭。

畢竟國師的那部《滿城盡帶黃金甲》，會用令人眼暈的白花花大波.....瀾壯闊的視覺效果，驚艷整個十二月，然后斬獲今年的票房冠軍。

雖然這部耗資三億六千萬的電影差點就讓國師晚節不保，但票房確實夠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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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搬空的會議室里。

林燦十分恭敬地站在會議室內的空地上，腰背筆直。

林燦身后是兵器架，擺滿了各色兵器，而在他幾米外的身前則是擺著一張長桌，上邊堆疊了幾摞小山，全是演員簡歷。

長桌的后方，坐著一胖一瘦兩名中年男子，兩人皆是國字臉，同樣戴著眼鏡。

其中較瘦的那名中年男子仔細端詳了一下林燦的面容，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

“這后生長得夠俊，但是身材不達標，太高太瘦?！?

清瘦的中年男子推了推自己的圓框眼鏡，操著一口生硬的普通話說道。

說話這人正是香江導演，鄧衍城。

而在鄧衍城身旁一直保持沉默的富態男子，則是這部戲的監制，母鐵君。

嗯，就是總會在某些電影監制一欄看到的那個名字，六公主的最高話事人之一。

......

鄧衍城接著發問：“演技還是可以的，但你好像沒有拍過打戲？之前有基礎嗎？”

林燦揉了揉手腕，干脆利落地答道：“會劍，會刀，拳腳學過幾分，其它兵器我可以學?！?

他沒說謊，前世跑龍套當配角，他學的最多的就是刀劍拳腳。

被主角爆殺的雜兵嘍啰，用的就是這四樣。

鄧衍城用下頜向林燦示意：“拿槍，耍兩招，我看看?！?

長槍就是《鏢行天下》男主角的拿手兵器。

聽到這話，在一旁翻看著林燦簡歷的母主任忍不住抬起了頭，斜了眼鄧衍城。

林燦目垂腳尖，抻了抻腰，點頭應下，回身取下了兵器架上的槍。

槍是花槍，碳桿的，約有八尺，估摸著得有兩米五往上。

林燦雖不會用，但他略懂一點常識。

屏息靜氣，林燦挺直了身板，雙手一前一后滑過槍桿，分別把槍柄卡在了虎口內。

他身體挺直，前臂緊繃，回想著看過的一點點用槍要領，擺出了最常見的握槍式，將槍頭高高挑起。

林燦食指放松，雙腳左右踮了兩下，對準空氣連連扎去。

沒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多余動作，林燦只是樸實無華的扎了幾下，又掃了掃槍桿。

槍這玩意，真不是一般人能用得來的，他只會這兩下子，他盡力了。

......

見到林燦收槍站定，鄧衍城只是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可以了，回去等通知吧?！?

鄧衍城的敷衍態度，傻子都看得出來。

林燦強撐起了幾分微笑，用衣服擦了擦槍桿，卻是沒再為自己說話爭取。

什么時候需要說話，什么時候不該說話，他很清楚。

這他媽鄧衍城顯然屁股就是歪的，說什么都沒用。

林燦提著長槍向兵器架走去。

雖然林燦臉上掛著笑意，但內心卻并不像他表面看起來的那樣平靜......

槍桿上那用力攥到發白發青的手掌，已然將林燦的強烈不甘表露無遺。

林燦將槍放了回去，低著頭向門外走去。

一道渾厚的男聲于林燦身后響起，一直保持沉默的母主任終于說話了。

“北電的學生？最近還主動投資拍了一部電影？”

林燦轉回了身體，笑著回答：“北電的，電影那是老師幫忙，瞎折騰。”

母主任將手中的林燦簡歷放回了桌上，隨后摘下了自己的眼鏡，壓在了林燦的簡歷上。

“年輕人挺有朝氣，回去等通知吧?！?

沒有什么反轉，沒有什么打臉，沒有什么莫欺少年窮，更沒有什么大佬另眼相看的戲碼。

林燦就這樣離開了試鏡現場。

“下一位，32號?！?

看到林燦推開了會議室的門，候在門外的工作人員翻了翻表格，在走廊里大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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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試鏡現場，林燦才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了自己的心態異常。

在娛樂圈里，試鏡落選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自己為什么會這么不甘......

是不是重生以后的一路順風順水，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早就忘掉了前世吃過的苦？

林燦坐在了路旁的花壇上，取了根煙，含在嘴里，依舊沒有點燃。

雖然明知道香江導演的屁股必然是沖著香江的，但林燦還是開始了他重生以來的第一次問心。

......

這個世界不是圍著他一個人轉的，他也不是那種傲天模板的龍王主角。

想要成為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強者，就必須有著相應的實力和心性。

實力和心性，自己有嗎？

成為強者，自己夠這個資格嗎？

林燦雙手用力地揉起了自己的頭發，越想越亂，竟是一時之間徹底失去了自信和分寸。

......

良久，良久。

林燦終歸平靜，他撫了撫他被自己揉扯亂的碎發，雙眼亦如往昔那般清澈干凈。

他想通了。

坐在花壇邊，由內而外被洗禮了一遍的林燦，默默掏出了手機。

在通訊錄里翻出了楊蜜的電話，林燦按下了撥通鍵。

響了兩聲，電話接通。

“方便幫我約見一下于承慧老先生嗎，我想拜師......”

林燦沉默了兩秒，抬頭望天，看著不知何時降臨的夜色星空，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堅定和認真。

他取下了嘴里已然含濕的香煙，單手輕輕掰斷，于手掌中握碎。

“我想學槍。”

林燦對著手機，溫柔地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