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哥突羅的話，張虎拉開笑臉，對著這位回鶻人的大王拱了拱手。
“同喜同喜！”
“這吐蕃人撤了，那么，也就不勞煩大王出手了！”
“這舟車勞頓的，我們龜茲城也沒什么東西可以吃，就不招待大王了！”
說完話，張虎轉身繼續推著馬車向前。
他心里也在不住地嘆氣。
這些話，也不過是弱者的逞強之言罷了。
若是大唐還控制住玉門關，若是大將軍還在這里。
算了，沒有若是。
戰馬上的哥突羅似乎沒有聽出張虎的弦外之意，單手拎著韁繩，和張虎并排著走在一起。
“嗨！張校尉說的什么話呢！”
“我們都是大唐的子民！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這龜茲城在吐蕃人的攻勢之下，你們能抗住一次，還能抗住第二次嗎？”
“守護大唐的榮光，我們回鶻人有這個責任！”
“毒打吐蕃狗賊，我們義不容辭！”
這一番話，讓正在推車的張虎腳下一滑，撲通一聲趴在地上，吃了一嘴沙子。
如果他沒記錯。
當年狗賊安祿山叛亂，回鶻人帶兵勤王，然后趁機索取大量的財物，劫掠。
現在，你這個狗東西居然敢說守護大唐榮光，你們回鶻也有責任？
放屁！
對于張虎的反應，哥突羅全都看在眼里。
他很享受這種感覺。
這種看著別人衰落，然后站在他人頭頂搞事的感覺！
非常爽！
他還記得小時候，爺爺給他說過的話。
“大唐！長安！那是這個天底下最富庶的地方！”
“在那片土地上，已經輪轉了幾十個王朝！”
“如果有一天，我希望我們回紇人，也能在那里站住腳！成為長安城的主人！”
現在回想起來。
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現在，回紇人等來了這個機會。
中原的大唐衰落！北方的頡嘎斯躍躍欲試，西南的吐蕃在磨牙，更南方，南詔國還在死灰復燃。
如果回紇人在這一次的爭霸之中獲得勝利！
那么，中原！就是回紇人的天下！
不過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當務之急，是清理掉這大漠之地的吐蕃人，讓這群高山蠻子，滾回他們的吐蕃去！
讓他們知道！這大漠之地，不是他們該來的地方！
隊伍慢慢前行，龜茲城在望，一群人也看到了那被沙塵暴肆掠后的沙地。
溝壑縱橫，如同老卒身上的刀疤。
原本在陽光下應該呈現金黃色的沙子，也變得有些發紅。
那是被鮮血侵染的結果！
殘留的布片，被斷掉的長槍挑在空中，向世人證明，他們曾經抗爭過。
只是，毫無作用。
張虎從馬車后面走出來，看到這一幕，心中一片悲涼。
城外都這樣，那城中會是什么樣的？
他不敢想象，抓起馬車上的長刀，發瘋一樣沖向龜茲城。
在他身后，是一起去購買糧食的十幾個老卒。
城中還有他們的戰友和老妻后輩，若是他們……
二十來個人從沙丘上滾入溝壑，然后又從溝壑下方爬上沙丘，接著再次從沙丘上翻滾而下。
“將軍？”哥突羅身后，李平催馬走了過來。
他把右手放在脖子上輕輕拉過，眼睛看著哥突羅，“要不要？”
戰馬上的哥突羅沒有了之前的開心。
作為統帥，他敏銳地發現這里有些不太對勁。
但是，他幾十年的所見所聞，又無法給予他任何幫助。
又看了一會兒，索性抬起右手。
“先不急！”
“傳令下去！留三千人在這里，剩下的五千人，兩千人做后軍，剩下的三千人，左右軍一邊一千五，散開！”
“中間拉開距離！”
“去辦吧！”
“小人明白！”李平引馬退開，不多時，八千人的回鶻戰兵分成幾隊各自散開。
……
龜茲東門。
穿過溝壑，趟過泥漿，張虎等人費了老命，終于沖到了城下。
原本高聳的城墻外面，已經被黃沙堆滿，只剩下一人多高的城墻。
只需要輕輕一躍，就能突破城墻！
張虎看得目眥欲裂。
吐蕃狗賊一定已經攻進城中了！
“先登陣！入城！”怒吼一聲，張虎率先沖到城下，隨即身體半蹲。
在他身后，其他幾個老卒滿眼血絲，手握長刀，一個短暫助跑，直接踩著張虎后背沖上城墻。
一腳落下，幾個老卒一個翻滾，展開防御，剩下的人轉身，幫助后面的人上墻。
然而，等他們回身看向城中，卻發現原本的龜茲城，已經蓋了一層厚厚的黃沙。
“吐蕃狗賊！我張虎發誓！此生！吐蕃狗賊不絕！我張虎絕對不可以死！！”
凄厲的咆哮聲，在昏黃的天空下，傳出去老遠。
然而他剛喊完沒多久，從北門方向就傳來一個欠打的聲音。
“張虎！你這是想占老天爺的便宜啊！”
“吐蕃狗賊那么多，你一天不殺光，你就不死，你把那些尋仙問道的人置于何地？”
啊？
聲音很欠打，張虎聽了一下，發現是一隊隊正陳康。
過了一會兒，陳康帶著幾個人出現在張虎等人面前。
除了一臉的灰，精氣神都很好！
甚至，比他們這幾個這幾天吃好喝好的人還要好！
這……
“你們？”
陳康右手抬起，大拇指指向身后，“走吧，半仙叔給你說，我說不太清楚！”
花了小半個時辰，余半仙才終于給張虎講清楚來龍去脈。
這位名字中帶虎的校尉抬頭看著城外那遮天蔽日的荷花，自言自語道：“龜茲，有神？”
同樣的話，也在城外的哥突羅嘴里被說了出來。
“李平！這龜茲，有神嗎？”
“屬下不知！”李平不帶表情的回應。
作為唐人，他很清楚這位想問什么，但是，對方有自己的神！
如果現在比拼誰的神更強，很容易壞事！
“你不是不知，你是不敢說！”哥突羅的手隨即指向遠處的蓮花。
在驚詫于沙塵暴會制造溝壑之時，他們的注意力，終于還是落到了蓮花身上。
“你見過這么大的蓮花嗎？”
“李太白作詩，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授長生！”
“這樣的蓮花，你覺得除了仙人，還有什么人，可以種出來？”
說著，哥突羅抬頭看向天空。
或許是沙塵暴的余波還未散去，使得天空還有點昏黃。
“什么樣的仙人，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