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傲然把頭一扭:"出了事,我可擔不起這個干系.你想想,我貴為母儀天下,犯得著去做這樣的事嗎?不要說以后的事難以預料,就是他日,祺欣真有天命登上了龍座,他有膽子不叫我一聲母親么?"
話雖這樣說,皇后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有些強詞奪理了.權力到了別人的手里,皇后的頭銜不過是個空架子,又抵得了什么事?就是有太后在,哪里又能保得自己一輩子呢?
因此皇后語氣一轉,有些無力的聲音說:"你要去做,我卻管不著.只是別連累我就成.我什么都不知道."
金嬤嬤面上帶著意味深長的表情:"奴婢明白皇后娘娘的心思.這件事情是奴婢自己要去做的.就算出了事,自然與娘娘毫不相干."
皇后輕輕地嘆了口氣:"我還是覺得這樣做,過于冒險了.真出了事,你是我身邊的老人,真以為能不連累到我嗎?"她輕輕地咬著嘴唇:"如果能抓著珍昭儀的什么錯處,有理由將她打入冷宮不得翻身.那么,我也許就得了機會,可以將祺欣接到儲秀宮,以嫡母的身份來撫養他."
皇后這樣說也不是沒有緣故的,嫁給皇上這么些年,都沒有生養,也許真的是自己不能生吧?有個兒子過繼到名下,總比膝下無子的好.哪怕以后自己又生了兒子,也沒有什么影響.
金嬤嬤眼前一亮:"找出珍昭儀的錯處,令她打入冷宮.既可以達到目的,又沒有危險.何樂而不為呢?只是,怎樣才能找到珍昭儀的錯處,而這錯處竟連皇上也救她不得,只能貶入冷宮?"
雖然還沒有頭緒,但金嬤嬤覺得自己找到了對付珍昭儀的方向.
"未雨綢繆,也是應該的.你以為,皇上這樣寵愛她,卻沒有被封妃,是什么緣故?"皇后輕輕地說.
金嬤嬤奉承道:"自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您不便直言,借助太后之口,效果更好."
"是啊,皇上本來的意思,是想封她為妃的.可是,皇上誰的話都敢不聽,卻唯獨不敢不聽太后的話."皇后的唇邊凝了一絲冷漠說."如今皇上大興土木,窮奢極欲,為的都是這珍昭儀.這難道不是如今的褒姒,妲己之輩嗎?身為皇后的我,理所當然應該向太后稟報."
太后天性不喜歡奢華,平日穿戴,都比較樸素,就是膳食,也不喜歡宮廷中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花樣繁多的舊制。
所以聽到皇后的稟報,心里自然很不高興,就想著要怎樣教導婉兒一番.
婉兒命張姑姑抱了祺欣去拜見太后,知道太后素來簡樸,特意換了清淺的桂子綠綾羅衫,象牙色百褶裙,發上只一枚銀絲盤曲而就的玲瓏點翠銀簪.
到了長壽宮,太后端坐在牡丹團刻紫檀椅上,有檀香的氣息飄渺而來,心似乎也沉靜了.
太后親自抱著祺欣逗引了一陣子,他居然咧著嘴笑了,笑的時候嘴巴還有一點歪;小臉象萍果一樣圓鼓鼓的,白皮膚襯得嘴唇特別紅,眼珠特別黑.
捏著他胖嘟嘟的小手,太后不由自主地親了親,發自內心地微笑著說:"這孩子長得很好.鼻子倒是很象玄昊呢!"
婉兒在心中暗笑:鼻子應該象楊意遠才對吧?只是,楊意遠的鼻子和玄昊確實蠻相象的,這在她第一次見到玄昊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
太后的話剛說完,祺欣居然撒了一泡長長的尿,惹得太后一聲驚呼:"好啊,這小子,居然送給哀家這樣的見面禮呢?。⑷缓蟀l出爽朗的笑聲.婉兒和邊上伺候的宮女姑姑們都跟著笑了起來.
太后又賜給祺欣不少軟綢夏衣,說是貼身吸汗,夏日里頭穿又透氣又涼快。
翡翠綠、珊瑚紅、葡萄紫、寶石藍,橘子黃,看得婉兒眼花瞭亂.小小的衣裳鞋襪,質地柔軟,精美如藝術品.她深深地致謝.
讓張姑姑抱開祺欣,幫他換上新衣.太后這才端整了臉容,正色說:"你為皇室誕育子嗣,可以稱得上是大真朝的功臣呢!只是,你要知道,皇宮不是尋常地方,而是個女人一哭一笑,一舉一動,都會引發前朝風吹草動的地方。所以,你身為帝王的嬪妃,雖然只是一介女流,一言一行都必須謹慎啊!"
婉兒是個玻璃心肝水晶人兒,聽太后話中有話,早巳猜到是為了什么,自然是為著水晶殿,邀月樓的事,有眼紅的人,在太后跟前告了狀的緣故吧?
她只得跪了下來,垂著頭說:"太后教訓得是,臣妾自入宮以來,向來小心謹慎,不敢輕舉妄動,然而年青不懂事,若有不對的地方,還望太后多多教誨."
"聽說皇上為了你,花費大量金錢人力,建造水晶殿,邀月樓,伴月樓,還有錦繡洞天,這樣的奢侈無比,揮金如土,會令得國庫空虛,被庸伇的人民怨聲載道.你知道這樣做的后果嗎?民如水,君若舟.水可以載舟,也可以覆舟.如果做為帝王的人,不愛惜自己的子民,失了民心,將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太后的臉上有些威嚴的神情,她喝了一口茶繼續說:"已經有人把珍昭儀比作妲己,褒姒之流了.你還不應該引起重視嗎?"
"臣妾惶恐.居于深宮,雖然得到陛下的寵愛,卻從來不敢恃寵生嬌,為非作歹.至于水晶殿,邀月樓的建造,臣妾始終不知詳情,更不用說出主意,提要求的事了.臣妾句句真話,太后只要一問陛下,就能知道是不是事實.實在是前幾日才見著,臣妾也覺得太奢華了."
"你抬起頭來."太后冷冷地說.她銳利的目光,仿佛要洞穿婉兒的內心:"皇帝的性子向來有些急躁,想到什么便去做了,考慮事情不是那樣周全.做為他身邊的女人,你得幫襯著他,盡心盡力地侍奉,不能讓他有后顧之憂啊."
"臣妾謹聽太后吩咐.以后當以此為戒,盡量遠離奢華,樸素為上."
太后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你如果真能做得到,也算難得了.哀家也乏了,你回去吧!"
婉兒恭敬地行了禮,這才帶著張姑姑祺欣退下.出了萬壽宮,方發覺背心的衣衫被薄汗洇透了,如果說這后/宮還有人令她害怕的話,毫無疑問的就是太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