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們也很怕住在倒座的下人聽得動靜出來盤問,萬幸的是,他們睡得象死豬一樣,隱隱有呼嚕聲此起彼伏
兩人對視一眼,只能看見對方發亮的眼珠,鼓起勇氣走到大門旁,拉開了門閂,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對男女爭先恐后地擠了出來,都不約而同地長吁了一口氣.似乎脫離了鬼門關,自由享樂在向他們招手.
他們瘋了一樣跑了起來,跑得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自然云蘿遠遠地落在了后面,她又想放聲叫又怕人聽見,只得壓抑著聲音說:"南哥,快停下,快停下.我,我跑不動了."
南哥這才停住腳步,心里埋怨自己:"跑個屁啊,被巡夜的看見,還能不把自己當壞人逮住?"
他往回走了兩步,低聲說:"再走一段路,前面就可以雇大車了.你再堅持一會兒."說著攙了云蘿繼續走.
云蘿到了這時候,也顧不得那許多了,只得掙扎著扶了南哥的手臂一直向前.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天也蒙蒙亮起來.有趕早的大車,候在那兒等生意.
南哥湊到車把式跟前搭訕了幾句,報了地名,講妥價錢,這才攙著云蘿上了后面的車廂.那趕車的色迷迷地狠命剜了云蘿兩眼,一付流口水的樣子.
車把式嘴里吆喝著:"得兒駕!走啰."馬韁繩一抖,手里的皮鞭甩出響亮的啪啪聲.
車子風馳電掣地跑了起來,清晨的風帶著新鮮的青草和露水的氣息,迎面撲來.云蘿拍了拍胸口,睨了身旁的南哥一眼,什么也沒說.
官道上人來車住,塵土飛揚.艷陽高照下,車把式和馬都有了幾分疲倦的感覺,他的眼睛掃視著路旁的小店,將韁繩收了一收,示意馬兒慢點兒跑,一邊揚聲問:"小哥,可要找個店打個尖兒,馬也乏了呢!得添點兒草料,飲幾口水."
誰知半晌沒有答復,車把式只得又問了一聲,也沒聽見有人回應.想是起早了趕路,又睡過去了?于是他自作主張地將車停了下來,嘟囔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跑了這么些路,還不讓人歇歇呀!"
說著動作敏捷地下了馬,一挑車廂簾子說:"兩位都下來歇會兒,吃點東西吧!"眼光往里一掃,立刻覺得不對.
里面的女子仰面靠在車座上,臉上是痛苦扭曲的表情;她的衣衫已經被鮮紅的鮮血浸透,看樣子一定是活不成了.
可是,那男子哪里去了?小小的車廂一目了然,除了死去的女子,再沒有別的人,也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車把式愣了半天,這才扯開喉嚨大叫起來:"來人啊,來人啊,死人啦,有人死在我車上了!"
這么一嗓子,立刻把周圍的閑雜人等吸引了過來,大家探頭探腦地看著,然后圍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詢問,各自發表自己的高見,一聲高過一聲.
車把式口沫橫飛地把自己今天一大早,怎么接了這兩客人的事詳細說了,又說:"那小娘子長得好看著呢,妖妖調調的,能勾人的魂呀!可惜就這么死了."
"那男的什么樣?"
"那男的么,倒象個小白臉,細皮嫩肉的,長得不錯,穿得也挺精神.瞧那兩個人眉來眼去的樣子,不象正經夫妻呢!"車把式一邊回想一邊說.
一個八字胡的瘦小男人說:"據你說,那男的背著包袱,看他們的樣子又不象小兩口兒.難道~難道是拐帶婦女不成?"他拈了拈那一撇小胡子,又說:"既是拐帶私逃,難免不夾帶財物的.又或者見財起義,所以把女人殺了,自己得空跳車逃了?"
"不對吧?他要誘騙女人,好不容易得手了,為什么要殺了她?自己跑了?"胖胖的中年男人開了口.
"我看啊,說不定是奸夫淫婦,謀害了家主,卷款私逃.后來這小白臉后怕了,這才殺了女人滅口,獨自跑了.他有錢了,什么樣的女人找不到?"
"對對對,我看也是這么著.可惜這女人,長得這么漂亮,不明不白就死了"
又一個聲音說:"他們在什么地方上的車,報當地官府一查,若有家主身死,家人沒有不報案的道理.這不是就真相大白了嗎?"
車把式恍然大悟似地嚷起來:"快報官啊,快報官啊!諸位到了公堂之上,可要替我作個證呀.我,我招誰惹誰了?一大早辛苦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錢一文沒賺到不說,還搭上了官司.唉,真倒霉了!"他一付愁眉苦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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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斜倚在床頭,聽取蕭林氏地匯報.
蕭林氏用極低的,幾乎只有婉兒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家奴已經完成了任務.姓沈的一命歸西,再也活不轉來了,當然更不可能說出什么話來."
"沒有留下什么可以讓人追查的蛛絲馬跡吧?"婉兒聚精會神地問道.
蕭林氏連忙回答:"沒有.他做得非常小心.首先沒有人會認出他,其次他沒有留下活口."
"姓沈的死的時候,身邊只有那個下賤的女人.她連姓沈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不會知道兇手是誰.此外,也是機緣巧合.當天晚上,那女人約了相好的過夜,誰知姓沈的去了,便將那男人藏在東廂房."
"姓沈的死了之后,那下賤女人約了男的逃走,并卷走了家中細軟.他們不會料到,有人在暗中窺探他們的一舉一動."
"后來他們雇了一輛大車逃往鄰縣.車把式在途中歇腳的時候,才發現那下賤女人死在車廂內,男的不見蹤影."蕭林氏長篇大論地說完,含著微笑停了下來.
婉兒狐疑地問:"其他下人沒有被驚動嗎?這么大動靜,那些下人睡得這樣死?居然沒有一個聽見的?"
"啊,是這樣的.我的家奴也擅長使用蒙汗藥,迷幻香之類.他事先在下人的房內噴過迷夢香,因此那些下人睡得象死了一樣.醒來之后,因為沒有什么癥狀,也就不會懷疑到有人作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