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讓宮女送上的第一道菜,引得玄昊察看了半天,有白色的蛋清凝結成凍,紅色的火腿片象花瓣盛開,綠色的菠菜猶如一陣清風,而上面一堆黑色的東西簡直令人震撼,然而隔得很遠,仍然能聞到它散發出來的異香.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婉兒.
婉兒掩唇而笑:”廚子在這邊.”一手指了指丁香.
丁香撲哧一樂:”這是黑松露,堪稱難得一見的美味佳肴,且有增強體力的功效.它生長在松樹下的土壤中,與樹木根部共生形成菌根,表面沒有任何痕跡。而且它的生長條件極為苛刻,只要陽光,水分甚至土壤稍有改變就無法生長,因此不能人工培植.”
玄昊奇怪地說:”既然它生長于地下,丁采女是怎么找到它的呢?”
丁香微微一笑:”黑松露成熟后,會釋放一種嗅覺靈敏的動物可以聞到的氣味,臣妾的小狗雪球找到了它.請陛下品嘗吧.”說著伸出手作邀請的姿勢。然后親自為玄昊和婉兒斟上美酒。
玄昊一嘗之下,微瞇了雙眼,極度享受的快感,在他舌尖漾開:“勝過山珍海味.只可惜不能常常品嘗.似乎有緣人才行呢.”又扭頭看向婉兒,見她也連連點頭:“人間難得一嘗的美味.”
玄昊手邊的青花瓷杯中,有珊瑚紅的液體在輕漾,那美妙的顏色,使人忍不住品嘗的欲望。玄昊舉杯而飲,靜默的表情,細細地回味,良久才輕嘆:“朕沒有嘗過這樣的美酒。味醇而香冽,甘甜爽口,不異瓊漿仙露。”
丁香的粉面如流霞飄染:“陛下過獎。此酒是臣妾用葡萄所釀,勉強可以入口而巳。然而有一個好處,雖多飲亦不醉,雖大醉亦不病。”
婉兒詫異地笑道:“丁采女連葡萄酒也會釀呢,真是好本事。上次嘗過你做的米酒,已經滋味不俗。這葡萄酒越發精進了,你若不說,絕想不到是你釀出來的。”
丁香謙虛地說:“其實也并不難。葡萄成熟的季節,用剪刀貼近果蒂處把葡萄一個個地剪下來,用淡鹽水浸泡后,用清水沖洗一遍,再把水瀝干。然后把葡萄倒在盆里,用手把它們一個個捏碎,加入冰糖屑攪拌均勻,喜歡甜呢,就多加些糖。等冰糖完全融化以后裝在洗干凈的瓶子里,不要裝得太滿,蓋好瓶蓋包扎緊密即可。葡萄酒釀好之后,再把葡萄籽,葡萄皮,發了酵的果肉都濾掉,留下葡萄酒就成了。”
玄昊用欣賞的眼光打量著丁香。婉兒不動聲色地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她的心思沒有白費.然后巧笑著說:“丁采女真是個能干人兒。”
玄昊轉頭對婉兒說:"你有了身孕,不許貪杯.以茶代酒吧."
婉兒乖巧地依言行事.
這時宮女將第二道菜送了上來。丁香為它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叫做比翼雙飛.看上去隨時要飛走似的.其實不過是將糯米雞翼擺為成雙成對的樣子罷了.
用自己的巧手把雞翅拆骨去肉,只剩下一層皮和翅尖,再把雞肉和糯米拌好調味蒸熟,釀回去,依舊是雞翅.烤過之后,把皮下僅存的一點油脂烤化到雞肉和糯米當中,因而外酥里嫩,既有肉感,又有五谷香,融合在一起,味道更佳.吃得玄昊和婉兒口齒留香.
第三道菜是樸實的柴火羊方,盛在保溫性能極好的白色石鍋內.一端上來已經肉香彌漫,引人垂涎.
玄昊一嘗之下點頭說:“味道確實與眾不同,有一股青草和紅棗的獨有氣息,入口還有一絲絲清甜。那種鮮美不是一般的高湯能吊出來的。”
丁香笑吟吟說:“陛下所料不虛。這是用大灶的柴火燒制的羊肉.取自新鮮湖羊身上肉質最鮮美的部位.一方約兩斤左右,用干凈的草繩束起,然后加入甘蔗,蘿卜,紅棗,肉桂,枸杞,再在底部鋪上螺螄,用柴火慢慢偎上一個時辰.上桌前才把草繩解去的.”
婉兒笑著說:“到了丁采女這里,真是覺得吃是一種最好的享受,只恨自己的肚子裝不下太多,多么遺憾。”
玄昊咕嚕一笑:“那可不行,吃不了你得兜著走,不然辜負丁采女一番美意。”
婉兒輕瞟了他一眼,也笑說:“行啊,就用臣妾的袖子兜了去吧。”
丁香掩嘴輕笑:“清蒸雅魚來了,請陛下和懿嬪嘗一嘗吧。”
兩人見端上桌的雅魚形似鯉,而鱗細如鱒,體型肥大,紅嘴紅尾,身上有一條紅線,婉兒一瞥之下說:“難道這就是杜甫筆下的'魚知丙穴由來美,酒憶郫筒不用酤'么?”
丁香點頭道:“正是,雅魚又稱丙穴魚。它的魚頭中有一枚酷似寶劍的骨刺,相傳女媧補天時,把一柄寶劍落入江中所化。據聞此劍可以保平安,袪疾病。當然,不過是人們的一種美好愿望吧。”
玄昊饒有興致地說:“如此一來,朕倒很想看一看這枚酷似寶劍的骨刺呢。”
丁香親自用銀叉取出魚頭中的骨刺,果然劍柄,劍把,劍刃都象真的一樣。連玄昊都發出了驚嘆。
美麗的傳說,神奇的故事,讓人不禁對雅魚充滿了向往。親口嘗到之后,玄昊只說了幾個字:“龍鳳之肉也不過如此吧?”
婉兒則說:“魚肉細嫩,清新鮮美,入口即化。最難得是本色二字。”
接下來丁香貢獻出的都是家常菜,勝在家常,讓天天山珍海味的玄昊吃得大呼過癮。比如上湯酌七蔬,就是用自己小廚房吊出的上湯,選取七種不同的新鮮蔬菜同酌。看似簡單,但光七樣蔬菜的選取就頗費心思了。幾絲胡蘿卜,幾莖芹菜,若干貢筍,花菜,菠菜,蘑菇,鮮嫩的去殼核桃,組成了溫軟華麗,爽脆不油膩的美味。
婉兒念念不忘的菊花暖鍋,又一次閃亮登場,同樣也贏得了玄昊的歡心。原來菊花也這般好吃啊,玄昊似乎現在才發現。那么多的御廚,只知道循規蹈矩的,天天重復著那些名菜,再好吃也吃膩了呀。怎及上丁采女這番惠質蘭心,別出心裁?
他看著丁香的眼神里,多出了一分溫情和暖意。通往男人心的路,真的是要先經過他的胃呢!且不說丁香能否抓住他的心,至少她的廚藝,通過了他的胃的檢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