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喝了一口茶,慢條斯理地說:”你打算怎樣將功贖罪呢?不妨說來聽聽.”

芙蓉眨著眼睛,小心翼翼地回答:”如果派我將素娟引出來,然后讓她對您俯首帖耳,你不就等于多了一個幫手嗎?”

婉兒仍然面無表情地說:”你不知道自己身處危險之中嗎?如果你達到她們的目的,她們不會留下你這個活口;如果你不能達到她們的目的,也沒有必要留下你;你還不明白嗎?

婉兒的話讓芙蓉的冷汗涔涔而下.她只要稍微想一想,已經知道婉兒的話不是危言聳聽.也就是說,她無論如何逃不過一死.之前不是有了茜草的先例嗎?除非她象老鼠一樣,終日躲在洞里不出去.

婉兒的話鋒一轉:”如果你聽從我的安排,也許可以保你平安無事.你平日是怎樣與素娟聯絡的?”然后提高了聲音說:”若有半個字瞞我,把你下截打下來.”

芙蓉老老實實回答:”奴婢與她的聯絡地點,設在御花園最大的那棵桂花樹下.那桂花樹半人高處有一個小洞,放上一顆石子表示進展順利;兩顆石子表示有情況;三顆石子表示情況緊急.目前為止,還沒有放過三顆石子的.一般放上石子,傍晚就會得到回音.”

陳德海插嘴說:”奴才知道這棵桂花樹在何處,沒想到成了她們的聯絡處.”

婉兒瞥了他一眼,轉頭對芙蓉說:”你先回自己房內,無事不要到處亂走.這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需要你的時候,你只須把自己知道的事實,一五一十說出來就可以了.”

又吩咐小太監把她的綁松了.芙蓉跪著謝了恩,失魂落魄地回去了.婉兒一努嘴,自有小太監監視著她.

婉兒看她走遠,這才招手讓陳德海俯耳過來,對著他耳朵輕輕交待了一番.

陳德海一邊點頭,一邊應是:”奴才記下了.”

蘇心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出,就聽見婉兒叫她,連忙應了.婉兒輕皺蛾眉:”把我寢室那架屏風搬出去吧,隨便擱在哪間空屋子就好.那小盒子你還好好收著,什么時候用上說不定.”

蘇心恭敬是說了個是字,轉身自去辦理.

曉月送上冰糖燕窩,婉兒接過來,用銀匙輕輕攪動著,舀了一口送進嘴里,點點頭說:”今日的燕窩燉得很好,甜度也合適,下次還這么著.”

不等曉月回答,又說:’傳令小廚房,讓他們將食具,餐具都換成銀制品,以防有人下毒.”

曉月連忙說:”奴婢這就傳去.”

婉兒嘆口氣說:”我如今是膽子也嚇細了的.原來,要在皇宮中生存,是這么的難啊!”

曉月低聲說:”您福大命大,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婉兒落寞地笑了,她踏上的,是一條不歸路.

到了晚上,婉兒召集眾人說:”馬上咱們要合演一出戲,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眾人齊聲回答:”準備好了,謹聽懿嬪吩咐.”

婉兒點點頭:”那去吧,個個都給我機靈點,別把戲演砸了.”

御花園的桂樹林,滿樹綻放金燦燦、黃澄澄的桂花，在綠葉的映襯下顯現出少有的靜謐與和諧。尤其是那淡淡的芳香，樸實無華，沁人心脾.

滿天是石青的云,被風溜溜地吹著,一會兒黑壓壓擠成一團;一會兒又化成一蓬綠氣散了開來.云開處,有微黃的月亮露出臉,靜靜凝望大地.

素娟拿了一盞小小的牛角燈籠,還沒到那株最大的桂花樹下,已經看見有個白色的背影等在那兒了.她近了,也不見那人轉過身,不覺嗔道:”小蹄子,有什么事快些說.巴巴地叫了人來,卻不吭聲.”

那背影極慢極慢地轉過身來,面對著素娟,直挺挺站著.她的頭部似乎懸浮在白色的袍子之上,披頭散發,而她慘白慘白的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眼睛灼灼地發著光,眼眶下面有一行血的痕跡.她發出尖細的聲音:”我死得好慘啊,素娟,我死得好慘啊~”

素娟呀了一聲,手上的燈籠掉在了地上,燭光跳了兩跳,終究還是熄滅了.

素娟全身的汗毛直豎,一股寒意從頭頂直到腳底.她雙手交叉抱住自己的肩,驚恐地說:”你不要過來,求你不要過來.不是我要害你的.”

“冤有頭,債有主.你若不說是誰害了我的性命,我自然要找你.還我命來,還我命來.”白衣人象僵尸一樣伸開了手臂,直直地向著素娟跳去.

林子里的風也變得凄然,象哀哀的狗哭.

“我說我說,雖然我將你引出來,害死你的人卻是劉虎,是他從背后將你掐暈,再扔到井里的.”她一邊說,一邊后退,突然扭過身,慌不擇路地跑著.

周圍突然燈光大作,幾個人影出現,擋住了她的去路.素娟唬得尖叫.白衣人走上前來,把臉抹了兩抹說:”你且看清楚我是誰?”

素娟定睛細看,原來是懿嬪身邊的曉月.知道自己中了計,挑了個空隙,不顧一切地撞過去,才跑了兩步,早被埋伏下的小太監絆倒在地,將她雙手反扭在身后.

陳德海得意地一揮手:”成功了,咱們把她帶回去,交給懿嬪處置吧.”

一行人推推搡搡地帶著素娟回了綺景宮.婉兒含笑坐等:”好樣兒的,果然把人給我帶回來了.”

素娟垂頭喪氣地看也不敢看她.陳德海喝道:”見了懿嬪還不跪下?”

素娟聽話地跪了,低聲下氣地說:”奴婢自知自己該死.懿嬪想問什么,奴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求把這綁著的繩子松了吧,奴婢的手實在痛得厲害.”

婉兒靜靜地打量著她,不知她想耍什么花樣.然而不信她能飛上天去,還是吩咐道:”把她的綁給松了吧.”

小太監連忙照辦了.素娟又說:”懿嬪好人做到底,索性再給奴婢一杯水喝吧.”

蘇心叱道:”懿嬪還沒問你話,怎么這樣啰嗦?”

婉兒一擺手:”算了,就照她說的做.”

素娟磕了個頭,感激地說:”謝懿嬪.”然后接過水杯,凝視了一會兒,這才湊到自己嘴邊,好象很渴似的,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陳德海不耐煩地催促道:”這下行了吧?仔細聽好了,懿嬪問你話呢.”

可是,素娟卻朝他陰森森地一笑:”你們誰也別想從我嘴里掏出任何東西,我什么也不會說的.哈哈哈哈~”

她發出猖狂的笑聲,有黑色的血從她的嘴角鼻孔流了下來,那細細蜿蜒的一線,說不出的恐怖.而她也身子一軟,倒在地上.她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高高的屋窿.

陳德海無聲地看了婉兒一眼,上前蹲下身,將手伸到素娟的鼻前一探,扭頭說:”回懿嬪,人已經死了,一絲兒氣也沒有.”

婉兒從椅子上立起身,卻又頹然地跌坐了下去,她知道,這件事情有點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