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漢，整個人一怔。

他怯怯的轉(zhuǎn)過頭，看著身邊的林曦。不自覺的咽了一口唾沫。

“我……不知道啊！”

“那楚香閣，哪里是我這種老漢，進得去的。”

“道爺，問這事做什么？”

林曦咧嘴一笑。

“我是跟著李枕清來得寶瓶鎮(zhèn)。”

“他家出了這樣的事，我不能坐視不理。”

“總要出分力氣。”

“我剛剛掐住一算，瑤兒姐的亡靈未走。”

“這女子怨魂，身負冤仇，怨氣極大，勢必會變成妖魔！若是不能找到對癥，怕是整個寶瓶鎮(zhèn)的百姓，都會遭殃。”

王老漢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zhuǎn)了一圈，把頭低下，還是不肯說話。

林曦嘆了口氣。

“這女子，怨氣太深。”

“怕是當日，見到她死狀的人，她一個都不肯放過。”

“老漢兒，你平時走夜路多嗎？經(jīng)常出家門嗎？曾經(jīng)撞過邪嗎？”

“我怎么覺得，這女子怨魂，對你的怨懟也很深吶。”

王老漢雙腿一軟。

竟然直接跪在地上。

“別！瑤兒姐，你別來找我……”

“我當時不是故意袖手旁觀，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

而就在這時。

李枕清也抱著那卷著他阿姐的草席子，剛剛從深溝里，爬了出來。

他聽到了王老漢的叫喊聲。

整個人身體一僵。

隨后，他放下卷著他阿姐尸骸的草席。

瘋魔似得跑到王老漢身邊。

如同野獸一般，將王老漢撲到在地。

“你說什么？”

“你騙了我？”

“我娘親還有阿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老漢，此刻被嚇破了心神。

聲音顫抖。

“你娘親的死，真的不關我的事。”

“她要的那塊豆腐，甚至都是我去幫她買的。”

“肯定是那官差，那官差對你娘親說了什么……我聽人說，那官差，是從寧陽城來的，一位大老爺?shù)挠H信。”

“至于瑤兒姐……瑤兒姐……”

王老漢說著說著，竟然嗚咽起來。

“那日，是楚香閣的，巧娘，請我去的楚香閣……她讓我去楚香閣挑泔水。”

“因為我年輕時，做過捕快，接濟過不少鄉(xiāng)里，所有鄉(xiāng)親們見我年老孤苦，也愿意給我一點人情活路。”

“但誰曾想……”

“我在楚香閣內(nèi)，卻聽見了瑤兒姐的慘嚎啊。”

“那王員外的小兒子，是個狗娘養(yǎng)的。”

“自從你娘親去世后，瑤兒姐，就很少接客了，可她為了給你娘治病，已經(jīng)賣身給了楚香閣，哪里逃得掉……那日王員外家的小兒子，又點了瑤兒姐，只因瑤兒姐是楚香閣里獨一份的漂亮。”

“可是王員外家的小兒子，卻嫌棄瑤兒姐，一直哭喪著臉，他覺得丟了臉面，便在房里，對瑤兒姐拳腳相加，這還不夠，他又把自己的幾個仆從，叫進了屋內(nèi)……說要讓幾個仆從，也樂呵樂呵……”

“那一日，偌大的楚香閣里，都是瑤兒姐的慘嚎……氣喘喘心蕩蕩，嗽聲聲淚汪汪！”

“這賊老天，怎地就不開眼，好人命短，壞人卻命長！”

“瑤兒姐，是被他們活活折磨死的！”

“鞭子，茶杯，棍子，都用上了……老鴇想進去勸，卻又不敢，最后送出來的，只有瑤兒姐，那滿身沾血的尸體。”

“瑤兒姐，受欺負時，我就在屋外……我就在屋外！”

“可我什么也不敢做啊！”

“我年輕時，也曾是個剛直的捕快，可是就因為，一時沖動，惹惱了縣太爺，就淪落至此啊！我怕了……我太怕了，我怕自己再得罪權貴，連命都沒了。”

“瑤兒姐……我對不住你啊！”

李枕清聽著王老漢的哭嚎。

憤怒的雙眼，竟然漸漸變成了麻木。

他從王老漢的身上離開，走回草席前，又無力的跪在地上。

“為什么？我想不明白……”

“為什么，官老爺，已經(jīng)拿到了寶瓷瓶，還不肯放過我娘親。”

“為什么……我阿姐，溫婉良善，卻落得如此下場？”

林曦走到李枕清身邊。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這個人……一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在山上時，師父說我，天生涼薄，要不是性命相關，我連下山都是不肯的。”

“就算下了山，若沒好處，行俠仗義這種事，肯定也是半點都不會做的。”

“剛下山時，我降服了一頭血尸，不過那也是因為，降服了她，能積攢功德，讓我延年益壽。”

“至于這次，我也可以幫你復仇……”

李枕清轉(zhuǎn)過頭，雙眼竟然落下帶著血的眼淚來。

“你要幫我殺了王員外家的小兒子？”

“為何幫我？”

林曦半垂眼簾。

從懷里掏出那本無名冊。

上面有小字浮現(xiàn)。

【咒怨滔天，詛咒易招；防患于微末，可留余慶！】

“這上面說，你現(xiàn)如今怨氣滔天，我若毫無作為……你日后，必定變成一尊妖魔。”

“我不想到時候，再手刃了你。”

“幫你這一次，雖然不能延年益壽，但能讓我留余慶，積攢陰功！”

“除此之外，就當我，也想試試，傳說中的行俠仗義，是個什么滋味吧！”

李枕清怔怔的看著林曦。

“你殺了那畜生……我就能看著我姐姐，或嫁得賢良夫婿，或成為她兒時幻象過的女俠，最后，平安喜樂的過完這一生嗎？”

可就在這時。

忽然。

林曦抬起手，一巴掌，抽在了李枕清的臉上。

“我是要幫你報仇，別裝逼！”

“用是不用啊？”

李枕清把頭轉(zhuǎn)過頭，麻木的眼神里，這一刻，終于又涌現(xiàn)出滔天的恨意。

“用！”

“我要那些畜生，不得好死。”

林曦吐出一口濁氣。

再次扭頭，看向躺在地上，哭天喊地的王老漢。

“王員外的小兒子，現(xiàn)如今，在何處啊？”

王老漢，一邊嗚咽，一邊也從地上爬了起來。

“那位公子，是有名的紈绔，夜夜笙歌……”

“估摸著，今日也在楚香閣。”

而就在這時，一個陰冷的聲音，讓王老漢止住了啼哭。

“那你就帶我們，去楚香閣。”

王老漢，立刻抬頭想要阻攔。

可下一秒，他想要勸誡林曦的話語，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因為他看見。

林曦此刻正咧嘴獰笑，他的衣領處，鉆出一條漆黑的毒蛇，他的腰間，古劍竟然冒出白眼，劍身之上，好像睜開了一只可怕的眼瞳。

這哪里是什么落魄道士，這分明是一尊活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