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三。
靈石縣，上百名鄉勇在趙小法曹的帶領下，繞著城墻跑圈。
百姓們看到后興趣缺缺，顯然這幾天已經見怪不怪。
這是趙小法曹在“監獄”里學到的訓練方法。
在那邊被訓得有多苦，回來后他才發現自己的體質改善得有多明顯。
于是乎，趙小法曹依葫蘆畫瓢，照搬了過來。
早餐前的晨跑便是其一，一日兩餐改成三餐也是。
而且趙知縣大手一揮，把縣衙里的公錢撥給了他們買肉改善伙食。
自從那天兒子說出沐神教要造反的猜測，趙大人就成天提心吊膽。
生怕那廣陽郡王派過來的兵刺激到沐神教，對方揭竿而起，殃及池魚牽連到他們父子倆。
然而怕什么來什么。
一支半百人的騎兵橫跨冰河朝縣城走來。
城門守衛認得沒有披甲的人，見他們這般，心想沐神教不會是想奪城吧。
他們覺得荒唐，又害怕是真的。
“站住！”一心細的衛兵注意到來者沒有敵意，壯著膽子提矛攔在路中。
乍看之下，頗有種敢闖先過俺這一關的架勢。
實際上他只是趁著對方還有段距離的時候，做出試探。
來者不善的，不會停，他可以提前撒丫子跑。
停下來的就說明無惡意，那么放行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披甲佩刀，更多的是羨慕。
領頭之人抬手，甲兵全員拉韁繩，其余的慢了兩拍才跟著停下。
他單獨驅馬上前，伸手抬起兜鍪簾露出真容。
“李縣蔚！”
靈石縣的衛兵本就是李成功的部下，自是一眼認出了自家上官，當即抱拳行禮。
“嗯，不錯！你很盡職。”李成功贊揚了一句，打量后遺憾道：“可惜瘦了些。”
“你通知營里所有人，某辦完事后有話與你們說。”
有人攔住可疑之人，也有人第一時間跑回縣衙通報。
縣令還在審案子，就去通報閑著不干活的知縣。
“知縣大人，有陌生軍隊來訪，全身披甲，人數約有半百之多”
趙知縣聞言有點慌，磕巴了一下問：“從、從哪個方向來的？”
“西邊來的。”
哦，原來不是廣陽郡王的兵啊，那就沒事……個鬼啊！
“你說他們披甲而來？”
“是的，是全身披甲，且看上去十分精良。”通報的衛兵如實回答。
他們不裝了啊！
趙知縣打發走衛兵，趕忙到校場找到兒子，拉著他：“走！趕快走！不然來不及了！！”
“你們自行訓練，俺處理完事情就回來。”趙小法曹沒多問，撇下鄉勇，跟著老爹回屋收拾細軟。
父子倆與親隨們各騎一馬從縣衙的后門離開，只是剛跑出沒多遠，就聽到巷道另一側傳來頻率較快的馬蹄聲。
趙知縣心頭一顫，暗道倒霉。
忍不住向那頭望去，是兩騎重甲發現了他們，并驅使著馬匹朝他們小跑而來。
“快跑！”趙知縣大呼一聲，一鞭子抽在兒子那匹馬的屁股上，而后又給自己胯下這皮抽了一下，雙腿夾緊馬腹朝北門疾馳。
幾息的功夫，兩馬已經跑遠。
杰叔讓馬匹側過身，朝兩名重甲抱拳，這才帶著沒反應過來的人馭馬追上去。
李成功輕拉韁繩，讓本來就跑不快的馬兒停下來。
“趙相公和趙小郎君見到某，怎滴似見了虎豹那般。”
李實停在旁邊接話：“俺們這般招搖，大概以為是來抓他們的吧。”
折返回縣衙，李成功以縣蔚的身份命令獄吏把杜家兩兄弟放了。
兩人沒有任何疲態，根本不像是蹲了十天牢的樣子。
杜老八打量著披甲佩刀的一行人，嘖嘖感慨：“姓趙的那小子跑來俺這里蹭酒喝的時候，俺就猜到初陽城有了大變化。果然，這么快就拿下縣衙了。”
李成功聽出了他對現狀有所誤會，糾正道：“杜老八，不要胡亂說話。某還是靈石縣的縣蔚，練兵歸來罷了。”
杜老二拱手詢問說：“李縣蔚，眼下是怎樣一個情況？”
李成功回了個禮：“杜主簿，事情是這樣的……”
他把金兵即將南下的消息當眾說了出來，還把雀鼠谷三關守將已與初陽城達成合作協議的事也一并說了。
對于中途從外邊趕回來的捕頭和一行捕快，完全沒有避諱的意思。
甚至打手勢吩咐捕頭：“某不在的這段時間，縣衙里的鄉勇還有幾人？你派人去把他們帶過來。”
而后對李實說：“一會這里交給你了，俺去見一見縣令。”
“上官在二堂審一個棘手的案子，最好不要這個時候打擾他。”縣丞適時從院門出現，也不知道在那邊躲了多久。
所謂棘手的案子，還是之前那個倫理案。
那會好說歹說讓兩家人暫時擱置下來，沒想到今天又爆發了矛盾。
縣丞把人拉到一邊低聲述說這事，聽得李成功蛋疼。
“金兵都要南下了，哪有時間管這種破事。”
他來到二堂打斷了這破事的審理，直接把不配合的雙方都關進了縣牢。
還是在二堂。
李成功又說了一遍金兵和三關的事，說明初陽城近期活躍的原因。
然后單刀直入地問縣令和縣丞：“二位，表個態吧。”
縣令非本地人，多有想法。
縣丞則再次確認：“李縣蔚，聽你的意思，沐神教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了抗金？”
“是。”
“你這身甲衣不是為了造反？”
“不是。”
縣丞的神色恢復如往常，輕松說道：“只要不是造反，俺隨你們折騰。”
一縣之地，主事的官員其實就幾人。
如果不是橫空出現一個趙知縣，初陽城的發展大概率不會有那么多瑣事。
“本官想知道，若金兵真的來犯，你們可能保證某、咳咳，可能保障靈石縣及周遭百姓的性命？”
縣令來這里任職已有兩年，若東京那位在心中所說的事成了，明年開春、最遲春夏交替之際他便能潤去開封當京官了。
這也是他覺得那倫理案棘手的原因。
這事李成功也琢磨過。
假如金兵現在南下，太原府守住了，那就只會有小股金兵襲擾北關。
何校尉不傻，他們就下不來。
若太原府守不住，僅憑北關那點兵力完全擋不住。
但，這都是建立在沐天尊沒有出現之前。
北關也好，初陽城也好。
只要有源源不斷的糧食供應，據守一方直至官家派兵增援是絕對沒問題的。
他自信答道：“定能保你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