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所發生的事情，注定會在蘭若縣掀起滔天大波。

翌日一早。

從城外進來的坐賈行商便把樹妖、蘭若寺等事傳播開來。

大街小巷。

沸反盈天。

有人拍手叫好，那些遭天譴的妖魔，終于死的干干凈凈。

也有人嘆息斬魔司全軍覆沒，無一幸存。

大鳳王朝于州縣設斬魔司，就是為了斬妖除魔，護佑一方百姓平安。

眼下倒好。

蘭若縣斬魔司傾巢出動，卻一人不返，悉數死在寺里，今后再有妖魔逞兇作亂，難道叫凡夫俗子扛著鋤頭反擊嗎？

“壞了，壞了?！?

賣糕點的楊老頭捶胸頓足。

“什么壞了？那些妖魔可是死的精光，咱們小老百姓再不必擔心讓妖魔擄走吞吃啦！”

楊老頭有些日子沒開門做生意了。

還不是被妖魔給鬧的，全縣城人心惶惶，誰也沒心思逛街，糕點鋪子生意自然不景氣，楊老頭干脆關門歇業。

“再說了，妖魔死干凈，您老人家也好繼續開門做生意，您老的龍須酥，我是真吃不厭?。　?

楊老頭白他一眼，氣道：“你沒聽說嗎？不但妖魔死光了，斬魔司好漢們同樣全死在蘭若寺。”

“哎呀，此事啊，小事而已。等州府重新派人接管斬魔司不就是了？或許，還能把咱家的孩子帶走，傳授仙人之法，從此不是凡夫俗子嘍?！?

楊老頭鄙夷道：“你的腦袋真不該長在脖子上，應別在褲腰帶。蠢笨，蠢笨到家！”

“楊老，您見多識廣，給我說道說道?！?

“也罷，我且問你，王定風如何當上小旗的？”

“當然是原來的小旗被調走了?！?

“調去哪里？”

“傳聞是州府。”

“這不就結了？州府如果人手夠，何必調走咱們蘭若縣的小旗？”

那人這才反應過來，“難不成全天下妖魔都亂了？”

“呵，不知道?！?

一位年輕人經過，聽見他們談論此事，駐足說道：“不如求助五仙道門，去年水災，縣里義倉糧食不夠，不是五仙道門慨慷解囊，咱們這群苦哈哈的老百姓，全都得餓死。”

“對對對，楊老，大家伙聯名寫信給五仙道門，請仙長們入駐斬魔司衙門，豈不是一樁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美事？”

“五仙道門……”

楊老頭立即扭頭關門。

“楊老，今日不做生意啦？”

“不做了，我得喊孩子們收拾收拾，往鄉下避難。”

那人指著糕點鋪子，朝年輕人笑道：“你瞧瞧楊老頭，年紀越大越糊涂，五仙道門的五位仙長，都是為民請命的大好人。楊老頭反而害怕人家?！?

年輕人憧憬道：“確實，五位仙長仙風道骨、心慈好善，皆是菩薩心腸?！?

不經意瞥見年輕人腰間掛著的鐵牌，這人翻過來一看，刻著“五仙道門”四字。

趕緊拱手作揖：“原來小先生是仙長門徒?！?

“哪里、哪里。仙長門徒不敢當，厚臉皮賴在仙長座下聽經講道而已?！?

“小先生可好引薦我去道門聽經？”

“好?！?

……

裘思賢心驚的掐斷胡須。

“全死了？你說的是真的？一個沒活？”

“老爺，千真萬確，全死了，一個都沒活。”

裘思賢負手繞著客廳走來走去，愈走愈快：“不對，不對勁！王定風與我說，他跟蘭若寺妖魔講和了，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哪會突然廝殺？”

“小的也不知，聽到城里的坐賈行商說的?！?

“你現在騎馬去蘭若寺瞧瞧?！?

“這……”

“二十兩銀子?！?

“小的馬上便去?！?

催促家奴往蘭若寺一探究竟，裘思賢只感到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上好黃花梨木打造的椅子，喃喃自語：“沒了斬魔司，如何是好？”

“老爺~~~”

扭腰扭跨的嬌滴滴小娘子走來，為其揉肩。

“發生何事啦？瞧把妾身的相公嚇的，嘴唇都白了?！?

“王定風率領斬魔司跟姥姥火并了！”

小娘子不以為意，嬌笑：“妾身還以為王定風投靠了姥姥，好賺個清名，讓全縣百姓皆念他的好。老爺用詞真妙，他們的的確確是火并、是內訌。”

裘思賢閉目問道：“蘭若縣斬魔司名存實亡，你說說，該當如何？”

“簡單呀，老爺請五位仙長進斬魔司就好啦?！?

“五頭妖物進斬魔司，呵，滑天下之大稽！”

小娘子頓時推了他一下，冷笑道：“仙長們送錢送人送寶貝時，老爺可不是這般說的。”

“嘶，是我嘴欠，得罪了仙長和柔娘。”裘思賢連忙起身，牽著小娘子的手，使她坐于椅子，他來為其揉肩捶背。

“仙長們是妖物不假，卻是一心向善的好妖物，遲早積攢夠了功德白日飛升。老爺能得仙長們助力，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柔娘又說：“老爺別忘了，家里的那頭鬼物，是仙長們派人降伏的，斬魔司的人僅僅走了個過場?！?

“對，不光鬼物，連柔娘亦是仙長們送來的?！濒盟假t笑道。

她嗔道：“老爺~~妾身自幼孤苦伶仃，是仙長們撫養長大的，對妾身恩重如山，好不容易可以報答仙長恩情之萬一，成了老爺的妾室。老爺竟是重情重義之人，比仙長們對妾身都好。”

緊緊攥住裘思賢的手，柔娘動情道：“如今，老爺在妾身心里，比仙長們重。妾身愿意為了老爺上刀山下火海，也絕不會做任何一件對不起老爺的事?！?

裘思賢笑意盎然，斬魔司盡死一事，在柔娘話語聲中，拋到了九霄云外。

“讓仙長們撐起斬魔司這塊金字招牌，妾身和老爺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當是世間一等一的快活！”

“我這便寫信給仙長們。”

裘思賢仿佛被迷了心竅，走向書房。

柔娘呵呵笑了聲。

似乎小腿癢了。

一根狐貍尾巴垂下，撓癢。

……

臨近傍晚。

縣里搭起了戲臺。

各個百姓熟知的角兒粉墨登場。

好久未曾這般熱鬧過了。

戲臺下，人頭攢動。

當啷當啷，弦琴錚錚，敲鑼打鼓。

角兒們舞刀弄棒，觀眾掌聲雷動。

你念白：虎頭豹面獾眼裝，紅梅山前自為王，洞中小妖千百對，烈烈轟轟站山崗。

吾，金錢豹，在紅梅山前修煉千年，倒也逍遙自在。今乃九華圣母壽誕之期，不免前去上壽。涂保，壽禮可曾齊備？

……

她唱道：清明佳節艷陽春，家家戶戶上墳塋。穿過了花街和柳巷，來至墳頭把香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