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么？”柳淼淼在座椅上仰面躺倒，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下墜的雨滴在漫空中劃出無數道銀白色的絲線，陰云在天空中云集，堆積如山，好像正朝地面壓過來。

楚芷寒原本神情嚴肅，但她看到柳淼淼那張傻乎乎的小臉上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心里也就軟了。她仔細想了想現在已經臨近期末，沒有新課可以教給柳淼淼。而復習課程，按計劃最快也要下周才會開啟。

這么說柳淼淼把學習進度提前了那么多？

自從她成為柳淼淼的家教后，不知道為什么這妮子的學習熱情就格外高漲，連帶著成績突飛猛進，遠遠超出預期。讓在大學里當教師的柳媽媽都對楚芷寒嘖聲稱暫稱贊。楚芷寒每次去柳淼淼家，柳媽媽都要她留下來吃飯，她摸著楚芷寒的頭發說：“我家柳淼淼要是有你一半優秀就知足了”。

“如果預習效果能達到我的要求，剩余時間你可以自由支配。至于去哪，我也聽從你的安排。”

楚芷寒覺得自己并不是一個古板的人，在她看來學習就該講就勞逸結合，合理安排休息時間人反而能更有效率的學習。人就像彈簧，如果長時間用力按壓會讓彈簧金屬疲勞，即使松手也不會恢復原狀。人也一樣。

“好耶！”柳淼淼立馬翻身關門，縮了回去。但她又降下車窗玻璃，露出了一張笑語盈盈的俏臉，“那我后天洗白白了在家里等著。”

洗白白了等我把你吃掉？楚芷寒認為這只是女孩之間的玩笑罷了。

“好。”楚芷寒下意識答應。聽到女孩的話，然后她腦子里自動生出一段奇怪的畫面。

在森林里，有只大灰狼站在小動物們的藏身處，向里面瑟瑟發抖的動物宣稱，“如果誰自愿出來被吃掉她就會離開。”所有小動物都明白，邪惡的大灰狼不可能只滿足于吃掉一只小動物，所以都不開門。但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卻有一只兔子傻的可愛，她立刻跑過去，在所有小動物都沒反應過來前就把門打開了，一路跑的飛快，痛哭流涕的撲進大灰狼的懷里，揚起一張倔強的小臉。那張兔子臉就貼上了柳淼淼的照片：“師姐如果你吃掉我就能恢復正常，就趕緊吃吧！”然后把眼一閉，像個鵪鶉一樣縮著腦袋。

楚芷寒如果她是那種大灰狼會怎么做呢？

當然是立刻沖進藏身處把那些不愿意獻身的小動物們吃掉啦。

既然有人愿意在乎你，為什么還要傷害她？

如果吃掉她，以后連個在乎你的人都沒有，那該多孤獨啊。

楚芷寒嘴角輕輕地抽動，她緩緩轉身走進院子，踩上被雨洗的發綠的草坪。

這幾天一直在下雨，草里飽含雨水，踩上去軟塌塌的就像踩在棉花上。楚芷寒的身體早就沒有一點力氣了，又踩到軟草坪上，使不上任何力氣。

楚芷寒仰面倒在草地上，草坪很軟，摔在上邊一點也不痛，但蓄的雨水在重力下被擠了出來，泥水浸濕了楚芷寒全身的衣服。

枕著草坪，楚芷寒感覺如同躺在一張有院子那么大的席夢思床墊。她很累了，閉上眼立刻就能睡著。但床墊被熊孩子潑了一盆水，讓人完全沒有睡下去的欲望。

好累啊……真想立刻睡過去，然后一睜眼就是晴天。楚芷寒慢慢地閉上眼，空中的陰霾印在她的腦海里許久不散，但隔了好一會，她用想象力把那片烏云驅趕走，露出后邊燦爛的陽光。

但隨即她意識到現在已經到晚上了，就算天空立刻放晴，也只能看到一片空曠的夜空。

楚芷寒慢慢地抬起手，遮住將要落在她臉上的涼絲絲的雨滴。但在她的手掌完全抬起前，一張透明的遮陽傘搶先罩在她的頭頂，雨水噠噠地落在上邊，在傘面上激蕩起一圈圈透明的水花。

“不冷么？都回來了為什么不進屋。”打著傘的女孩說。

長發攤開在草坪上了，軟順的好像是鋪在草地上的一段綢緞。女孩蹲下來，捏起一段發絲，搭在掌心上，手指一遍遍捋過，抹去沾在發絲上的雨滴。

女孩嘆氣：“還是沒變啊，孤獨的小孩一個人對著天空發呆，也能感到快樂么？”

“哦，我想起來，有個孩子樣的男孩曾這樣對我說過。”女孩緩緩開口，“孤獨的小孩在哪里都能感覺到快樂。如果你在大街上看到有個人自己去網吧，一個人去電影院，一個人逛博物館，一個人坐地鐵滿城亂溜達，還滿臉還樂呵的人，那都是能耐的住寂寞的小孩，他們一個人也過的挺快樂。”

“鹿梨？”楚芷寒聽到熟悉的聲音下意識喊了出來。

這個聲音在她記憶里應該是非常陌生，但不知道為什么身體反應卻異常快速地喊出了這個名字。

“沒禮貌的小孩，一個人過的連最基本的禮貌都沒有了么？”女孩有些生氣，提著楚芷寒的衣領把她拽了起來，就像隨手提起一只貓咪。她也不嫌棄這只貓曾在泥地里打了個滾渾身上下粘的滿是泥漿。

她重重地賞給楚芷寒額頭兩個“爆栗”：“要喊姐姐，以后別忘了。”

楚芷寒捂著頭，疊腿坐在草地上，身體被冷雨淋到發抖。女孩看了她一眼，滿眼心疼，脫掉身上的外衣，罩在了她身上。

楚芷寒下意識裹緊身上這件聞起來有一股忍冬花香氣的衣服，她抬起頭，看見站著的女孩臉上滿臉笑意。

“整天苦哈哈，滿是心思的小孩可活不久啦。”女孩蹲下身子，和她臉對著臉。楚芷寒忍不住嗅了嗅，女孩身上果然有一股忍冬花的香氣。

“來，小妞，給爺笑一個。”女孩伸出雙手，拉住楚芷寒兩邊的嘴角，然后用力地向兩邊扯。在楚芷寒那張清冷無比的小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