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寒風習習。
賈小龍冷靜下來后,做出了一個極其荒唐的決定。
騎著摩托車找到適合的地方后,先將摩托車從那山坡上推下去,然后自己慢慢順著陡坡下去,快到溝底時,才一咬牙滾了下去,身上有多處被擦破了皮。
一個人躺在那黑漆漆的溝底,賈小龍心里怕得要命,很快就撥打了急救電話,然后便假裝昏迷。
賈小龍的做法又荒唐,又可笑。
知道曹雪佳死亡后,他本可以選擇坦白一切,對他所犯的罪行,并不會受到多嚴重的懲罰。
但他卻自導自演了一場車禍,妄圖混淆視聽,逃避責任,天真得有些可憐。
但更可憐的人還是曹雪佳。
一個獨立、善良、有孝心的好姑娘,就因遇人不淑,最終落得那般凄慘的下場。
這個案子帶給葉飄很多啟發,他也詳細記在了自己的從警筆記中。
人心隔肚皮,一個人會在生命中遇到怎樣的人,靠的還是運氣。
如果沒有那場甜蜜的旅行,或許曹雪佳和賈小龍還是一對恩愛甜蜜的情侶,將來會成家,會生兒育女,會白頭偕老。
賈小龍的邪念只在一瞬間出現,然后就化作了毀掉曹雪佳的濃濃惡意。
后來在開庭的那天,包大強還在給自己的辯解,說他當時只是想控制住掙扎反抗的曹雪佳,從沒想過要殺死她。
只是這蒼白無力的辯解,法官根本不會采納,當庭就判決包大強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包大強表示不服,當庭就提起了上訴。
葉飄心里清楚,后面的審判基本不會改判。
包大強的上訴,只是盡可能在拖延死神降臨的時間,想要多活幾天。
但像這樣在對死亡的恐懼中活著,對包大強反而是深深的折磨。
開庭的時候,還發生了一段小插曲,就是包寒梅突然從旁聽席起身,跪在法官面案,祈求法官能網開一面,不要殺包大強,堅持包大強只是一時糊涂,絕非有意。
原本葉飄很同情包寒梅,多次看到包寒梅抱著照片坐在門口,就覺鼻頭酸澀,淚水不爭氣地就想流出。
但在法庭上,看到包寒梅為包大強求情,別說葉飄,就連包寒梅的閨女,也就是曹雪佳的母親,也是不敢相信,怒聲指責。
走出法庭的時候,曹雪佳的母親當場表示跟包寒梅的母女情盡了,以后她就是沒娘的孩子。
包寒梅跌坐在臺階上,只是在哭。
沒人同情她。
在次日的另一場審判中,賈小龍只被判了六個月的有期徒刑,并沒收他違法所得的三千元,并處罰金一千元。
賈小龍沒有上訴。
“師父,有時候我覺得,法律并不公平。”葉飄覺得給賈小龍判輕了。
許多人都這么覺得,可從法律的角度看,若非曹雪佳死了,可能賈小龍都不用坐牢,會直接被判緩刑。
白楊說:“是沒做到絕對的公平,但只要法律能維護相對的公平,我們都得誓死捍衛法律的權威。”
葉飄也只是發發牢騷,無法改變什么。
日子不緊不慢過著,葉飄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給百姓辦理身份證,還有給孩子上戶口,或者給去世的老人銷戶。
包大強的二審結果是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這一回包大強沒有再上訴,不久后就被執行了死刑。
二審宣判后,葉飄有去看過包大強。
他簡直無法相信,原本肥胖如缸的包大強,居然會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瘦成了皮包骨。
這時候包大強已經深刻認識到了錯誤,如果上天還會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不會再做蠢事。
可惜這世上的人,絕大多數都不會擁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葉飄卻有這樣的機會,所以他格外珍惜,在做好本職工作的同時,健身、練拳和打靶等等,樣樣都沒落下。
只要想到座山狼那張冷酷無情的臉,葉飄就恍若看到了死神,所以在平時的工作生活里,他很少刻意去想座山狼。
至于《林海雪原》這本小說,每晚睡前,他都會翻上幾頁。
這么做,也是想通過這本小說,能夠更多地了解座山狼這個人。
時間很快來到了臘月初八,都說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
但在白楊鄉的集市上,還感覺不到絲毫的年味。
在臘月初十這天,白楊鄉東邊的花灣村會發生一起悲劇。
師父白楊很多年沒有回家過年了,今年他想回去,好好陪家人過個年。
然而就因這起悲劇,徹底阻斷了白楊的回家之路。
花灣村并不歸白楊鄉管轄,但因距白楊鄉街上比較近,村子里的人趕集都會選擇白楊鄉。
臘月初十傍晚,花灣村的王福輝跑到白楊鄉派出所,哭著說他找不到自己的媳婦了。
正常來說,只有跟失蹤者失去聯系超過二十四小時,警察才會立案,除非能證明失蹤者可能會遇到危險。
王福輝當天中午還跟媳婦周紅在一起干活,因有朋友喊他去幫忙拉一車小紅磚,整個下午他都不在家,可晚上回來,卻到處都找不到媳婦。
詢問老父親王建業,父親說大概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周紅拎著包說是要回娘家,他攔了,但她沒聽,直接就走了。
王建業還尋思著是不是王福輝惹她生氣了,怎么說回娘家就回?
王福輝也覺得很奇怪,現在天黑得早,不到傍晚六點,天色就會暗下來,到六點半左右,天就會黑透。
周紅的娘家距花灣村有點遠,步行需要走將近四個小時,走到半路天就會黑透,怕黑的周紅不可能這么做。
再說了,就算她真的要回娘家,大可以跟他說一聲,他可以開著家里剛買的三把子送她去。
結果周紅一聲不吭,拎著包在快天黑時踏上了回娘家的路。
王福輝趕緊給丈母娘打去電話,丈母娘一聽立馬急了,拉著老丈人就去找閨女。
王福輝也沒閑著,開著三把子就往丈母娘家趕,直到碰到岳父岳母,也沒看到周紅的身影。
“天這么黑,該不會是不小心掉溝里了吧?”老丈人急得直跺腳。
丈母娘趕緊罵道:“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要掉也是你掉溝里。”
王福輝開著三把子又往回走,時不時停下來高聲喊周紅的名字,也到幾處比較危險的溝底找過,什么都沒找到。
周紅的手機一直處在關機中。
再次撥打周紅的手機后,王福輝跪在地上,雙拳捶地,痛哭流涕:“王福輝你這畜生,拉什么磚,掙什么錢啊……”
“福輝,你也太別著急了,現在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先回家去看看,說不定紅紅已經回家了。”丈母娘流著淚安慰王福輝。
老丈人也說道:“明天天亮了也好找。”
這話又是惹得丈母娘一頓臭罵。
回到家里,周紅仍然不在。
王建業滿臉著急,拿著笤帚又打又罵,讓王福輝趕緊再去找,找不到周紅就別回家了。
今年入冬后,還沒下過雪,偏偏在那晚,怒號的寒風送來了一場大雪。
雪整整下了一夜,次日,群山都蓋上了厚厚的棉被。
這是一場瑞雪,預兆來年會是個豐年。
但這場雪卻給搜救工作增添了極大的難度。
那晚一看下雪,王福輝慌得手腳發顫,開著三把子沖到了白楊鄉派出所。
那時候差不多快到零點了,葉飄放下《林海雪原》,正準備關燈睡覺,就聽到了王福輝砸門的聲音。
葉飄出去開門的時候,早就入睡的白楊也被吵醒,披著棉大衣出來查看。
那個晚上,他們在山里找到天亮,又找到天黑,身體被凍得失去知覺。
在厚厚的雪地里走山路,爬陡坡,過深溝,極耗體力。
來幫忙找人的村民非常多,將周紅回娘家的途中的溝溝壑壑全都翻遍了,愣是沒找到人。
眼看天黑了,白楊知道繼續找下去,不確定找不找得到周紅,敢確定的是肯定會死人。
白楊下令大家都回去休息,面對王福輝的苦苦哀求,白楊也很心痛,但白楊必須為這么多人的生命安全考慮。
只是后來查明真相后,幾乎沒人敢相信那就是事實。
葉飄的思緒回到現在,現在才是臘月初八,悲劇還沒發生,還有機會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