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絲太太近來不太平,她只好把臉上的粉搽得更厚些,香水噴得更濃些
她本不愿讓中國人住進自己的宅子。
“我寧可和房子一起燒掉也不會讓三個中國人和一個敗類住進我的祖宅,玷污我的祖產!”
但摸到排在面前的一排英鎊,她的確猶豫了,一百磅就足夠一位單身太太過得很滋潤了,更何況比這價錢還高
不說別的,能讓自己穿穿巴黎的當季新款也不錯
在那些中國人搬進來后,她特意叮囑保姆離遠一些,她從小報上聽說到中國人會巫法。當然那種品質的報紙最會出現的地方應當是擦窗的主婦手里,對于玻璃上的污漬,這些報紙有奇效
她從沒見過中國人,但這些似乎不一樣,至少和報紙上形容的大相徑庭,這些人似乎并不會像吉普賽人一樣偷走周圍的孩子,但是否會偷吃領居的寵物狗還有待觀察
特別引起她注意的還是那個老頭,他禮貌優雅又堅毅。
格雷絲女士沒有過戀愛,那場事故之后她再也沒去書店找過那個男孩。原因顯而易見:她突然就失明了
這個中國男人讓她在人生的黃昏又燃起了一點火星
那天晚上她正穿著睡袍,保姆翻看著新一期時尚雜志,以便能給格蕾絲女士梳理流行的發型。房東太太聽著保姆抱怨老屋的燈亮了很多夜,她沒來由的感到些驚慌
她帶著保姆進了老宅,果然發現我昏迷在破床上,她本想找醫生,卻被老管家阻止了。格蕾絲只好任由那個男人熬草根,輕嗅空氣里濃濃的苦味
那氣味和兒時的那家書店里一樣,那些下午陽光從落地窗照在一排排書架,空氣里也飄著這樣的氣味兒,那男孩就坐在斑駁的影子下,這可惜這樣的光景她再也看不到了
窗外的夜色柔和,輕輕披在老屋上,格蕾絲女士只覺這老朽的木屋從沒這樣溫暖,比父親在時更甚
“中國人果然會巫術?!彼蛋迪胫?
在我心里,倫敦的夜很濃,我坐在窗邊,獨自咽下這苦澀的黑暗。進貨本上歪歪扭扭,滿本都是父親的名字。我拿著毛筆,把歪曲的文字劃掉,又把筆蘸飽,可怎么寫也寫不出一個筆畫
我安靜的坐著,我好像被那筆畫扼住了喉嚨
我本以為父親臨行前把這家店交給我是他終于改觀了,可他心里從沒把我當做兒子
太安靜了,這安靜也足以淹死人了
我突然聞到一股濃濃的甜味,我搖著輪椅從屋里出來,這味道我在之前送來的飯里聞到過
我順著氣味,發現這味道是從樓下的會客廳里飄出來的。我順著唐給我搭的斜坡下樓,聽到兩個人的聲音,我把輪椅停在門后
門里是福律師和劉掌柜,他們些靠在沙發上,劉掌柜早就搬進來了,可福律師這么晚來做什么
火光搖曳,我把門打開了點,煙燈的光照在斑駁的墻紙上,劉掌柜拿著大煙槍,煙霧繚繞,帶著甜香味
那么一切都明晰了,我的飯里怕也是讓人下了大煙膏子了
大煙膏子就酒,小命立時沒有!
我不受控制的干嘔,想把那些穢物吐出來
“誰?”福律師開口了,他并不吸鴉片,而是扎了一針可卡因,極度興奮下,他對聲音很敏感
我不敢出聲,在這種失去理智的時刻,我不想讓自己今晚被埋在花園里
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忘記劉掌柜最后的樣子,因而我不論何時都對毒梟恨之入骨
我看著劉掌柜像一灘爛泥一樣,臉上掛著滿足的笑,我突然涌上一絲沖動,可就憑我搖著輪椅,怕還沒動手就叫人打翻了
我冷靜一下,回了臥室,把自己縮在墻角
這就是父親羞辱我的方法嗎,他明知我最恨鴉片
我不甘心
恨嗎,我從沒這樣恨過一個人
我一定要跟他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