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隕進門后,一入眼就是沒蓋被子就睡著的夏繁生。
他看著床上的人輕嘆了一口氣就走過去打算給她把被子蓋好。
當他的手捏住被子剛蓋在她身上的時候,床上的人就恰好睜開了眼睛,眨巴著雙眼,迷迷糊糊地看著他。
而這時他也感受到被子下的人在挪動,于是便朝她的臉看去,結果看到的是那雙紅腫的眼睛正在看著他。
“你的眼睛……”
“我……”本來迷迷糊糊的人,一下子就清醒了,時隕對她說話了!
但她又覺得丟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是伸手揉了揉眼睛。
時隕沒有一直看著她,說話間,他的視線瞟向了空無一物的矮茶幾上,奇怪了,他進門的時候咋就沒注意到這里少了個東西,于是他皺了皺眉。
“這么餓?盤子都吃?”
雖然這句話很欠揍,但是夏繁生一點沒在意,她坐了起來,用手指向里屋的方向,沒有說話,整個人呆呆的,很老實,道歉就要有道歉的姿態(tài)。
然而,時隕眉頭皺的更緊了,她好奇夏繁生到底中了什么邪,于是就這樣一臉疑惑地看著她,沒動。
夏繁生看他也沒有動,以為是他沒理解自己的意思,就開口道:“我的意思是,盤子在那屋里放著,不過沒洗……”不知道為什么她感覺自己越說越心虛。
時隕沒再說什么,他估摸著這人怕是不會用里面的東西,于是轉身就朝里面走。
“那個,你等會出來,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只見時隕腳步雖然頓了一下,但是沒有轉頭,沒有回應,又徑直走進里屋。
夏繁生在外面有點忐忑,她需要好好組織一下自己的語言。
而這第一步就是先坐端正,收拾一下周圍的東西。
“說吧,什么事。”
整理床鋪之余,耳邊突然響起他的聲音,這把夏繁生嚇了一跳,怎么會這么快。
她緩緩轉過頭,看著站在那里的人,深藍的頭發(fā)配上白色的棉質外褂,整個人都像是被溫柔吞掉了靈魂。他的五官既深邃也平淡,說不出怎么好看,但就是總能讓人把視線停在他臉上。
這一刻她才真正看清他的樣子。
夏繁生呼了一口氣,把視線從他臉上移開,說道:“前天的事,對不起?!?
“嗯。”時隕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夏繁生覺得可能是自己不夠真誠,于是接著說:“我當時就是被悲傷控制住了大腦,口不擇言,我真的很抱歉,希望你別介意,你要是介意的話……”她越說越虛,生怕不被原諒。
“我不介意,你也別放心里去,都是小事?!彼袟l不紊地說道,很平靜,很平靜。
夏繁生嘆了一口氣。
盡管他說得很明確自己是不在乎的,但是她從來沒有相信過,她不想時隕總是把情緒憋著,但她又必須在乎屬于他的自尊心,這是他的生活方式,她本就無權干涉,所以只能像其他人一樣聽信他的口是心非。
“時隕,我要離開了,就是這幾天”
“嗯。”他還是很冷淡。
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面面相覷,但是氣氛并不緊張。
“我想知道,在沒有那個白色東西的時候,你是什么樣子的?!彼又f道。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等了等,大概是回想了一下,才禮貌客觀地說出來口:“適合現(xiàn)在相反的樣子,暴躁瘋狂,性情失控。”
夏繁生看著不看她的人,她想,是啊,失去白瓷,他不是人,不是塑,以人類之軀承受著本不屬于它的所謂能量,為了契合兩個物種的生命形態(tài)而誕生的兼容體到底要受多少苦,沒有外界的干預,他會比我更不像是一個活物。
想再多也沒用,她深呼了一口氣,問出來煩惱她很久的問題。
其實她早就得出了這個結論,但那只是因為她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時隕,你對我的縱容和關心甚至最初決定帶我回來都是因為那個東西嗎?”
他依舊沒有立刻回答,但是事實如此,無論怎么拖延都只有這一個答案。
“嗯?!?
她有些失落,但又覺得合情合理
“很抱歉,我可能不能繼續(xù)把它放在你這里了?!彼行╈仨毎言捳f明白。
“說實話,這個東西,不只是我母親的遺物,更是我的保命符。你知道的,外面的情況越來越危機,對我而言這一切更是未知數,如果我失去白瓷,就是這個東西,我不能保證我還可以是我自己,我也不能離開白瓷的……”
此時夏繁生是看著時隕的,她沒再說什么,她在等時隕的回答。
然后時隕也沒有說話,他始終是保持著沉默,大概也在想著什么。
他的沉默振聾發(fā)聵,時間一秒一秒地從她心口上劃過,夏繁生不能保證得到的會是她想要的那個結局。
“白瓷不能給你,但我,會盡量找到一個可行的辦法?!闭f完他停頓了一下,然后又補充道:“你不會有事的。”
說完,他沒再停留。
他好像總是這樣,總是在刻意逃避不喜歡的話題,總是在暗戳戳地在乎,卻表現(xiàn)的風清云淡。
所有的漫不經心,不過是在強裝冷靜。
現(xiàn)實再次把她拉入無趣和乏味之中,在只有她的房間里,沉思是她逃離的唯一出路。
粉色從雪上褪去,只留下暖陽的色彩。是橘子味的芬達涂滿天空,醉的云層只吐泡泡,伴隨著空氣駐留在高天之上。
謊言兩個字遠比失去綠洲的沙漠更荒涼,怕是海市蜃樓都沒窗外的色彩更具有欺騙性
我本癡兒,哪里辯得了真假。
當天下午霧澤宥凝來找夏繁生確定了物資清單,隨后的兩天她們就沒再見面。
不僅如此,時隕這兩天也神出鬼沒,時常找不到人影,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是被關在籠子的金絲雀,只不過籠子未被上鎖,上鎖的是她的視野和心智。
她畏懼未知,但她不能止步,即使硬著頭皮,也要找到萬無一失的辦法。
她不過是將所有的信任交給了萍水相逢的熱心塑,畢竟她別無他法,只能等待。
幸好他們沒讓她失望。
在第三天的早上,原怡森卡來了。
那天早上夏繁生坐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實在是太無趣了,若不是眼前尚存色彩,心中尚存期待,她早該瘋了。
“小番茄,你收拾好了嗎?這兩天事情有點多,稍微耽擱了會,讓你等久了。”
僅此一句話,打碎了兩天的枯寂,不是風聲,不是不屬于她的嬉鬧聲,不是她自己在屋里踱步的聲音,是有人在拉她回到這個世界,是呼喚聲,呼喚她的聲音。
夏繁生很驚喜地轉過頭說:“啊,你來了。我已經收拾好了,我們是今天走嗎?”對她而言,沒有什么比原怡森卡來了更讓她感到開心了,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對,今天就可以離開了”說完他疑惑地看著夏繁生接著說道:“唉,你眼睛怎么腫了?”
她揉了揉眼睛,笑了一下,她說:“不是,我昨晚沒怎么睡,有些疲憊?!?
“???那要不你休息會我們再走?!?
“不用,我們現(xiàn)在就走吧?!彼粗ㄕf道,然后補充道:“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我這里都是一些基本物資,都放在空儲里了,你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說?!?
“好。”夏繁生站了起來,拿起她收拾好的包,這個包是霧澤宥凝給她的,包里裝的是上次拿到的東西。她總覺得背一個包會更有安全感一些。
出門的時候她稍微停了一下,她還是有些猶豫,因為白瓷還沒拿到。
她看向屋里,想了想還是決定算了,她不能再繼續(xù)耽誤下去了,她任務的價值早就超過了她的生命價值,她必須盡早找到她的同伴,在她發(fā)生意外之前。
倘若沒有找到,她一定會拼盡全力留下她所知道的所有線索。
走到樓下,她問原怡森卡:“凝她沒來嗎?”
“是啊,她被提前調去工作了,她還沒來的及和你親口道別呢,真遺憾啊……”說完他從口袋里拿出一顆小珠子,放在手心里對著夏繁生說:“不過,她說錄了一個視頻給你,當作是道別?!痹捳f完,就見小珠子里飄出一個半身人影是霧澤宥凝的樣子。
“寶寶啊,在外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小卡,不要一個人硬抗,還有空儲里面有很多你會用得到的東西。沒辦法和你線下告別,真是遺憾,不過我相信我們還會再見面的,一帆風順哦!”霧澤宥凝說的熱情輕快,話不多,但句句真情。
小珠子熄滅了,她問原怡森卡能不能把珠子留給她,他答應了,于是小珠子就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包的隔間里。
走過繁華與喧鬧,他們來到中城和邊城的交接們處,她看到一個身影佇立在那里。
是時隕。
看到這個人,她是震驚的,她是沒想過時隕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畢竟他討厭人類,而且他也沒有立場幫她。
“你……”
“暫時沒有更好的辦法,走了?!?
“???我以為你知道的,兩天前塔哥就說他要和我們同行,我當時還嚇一跳?!?
“還有,這幾天他都在準備人類的吃食……噯!等等我……”
時隕沒有等他們,而是自己走向了出入口紀檢處,原怡森卡獨自說到一半發(fā)現(xiàn)人沒了,于是慌慌張張地追去。
夏繁生看著他們,看著遠處大門另一面的黃沙,也跟了上去。
一切都會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