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1日。
兒童節這天,曾許心情郁悶。這是他的節日,因為他就像被耍小孩兒一樣被耍了。
他在凌晨三點半就醒過來了,望著漆黑的夜空和閃爍的路燈發呆。一直到了五點半鬧鐘響起時,他依舊拽著被子坐在床上,再也睡不著。
蘇侃主動闖進他的生命里,用單純和清純逐漸擊破了他的防線之后告訴他自己是個多情的女孩兒,這對曾許的心靈的傷害是巨大的。
而且她種種行為已經說明了,她在證實這件事。
曾許看著手機的微信聊天界面,久久不能平靜。他已經很久沒有動心過了,這一次讓他有點無法自拔。
忽然,門開了。曾鐵站在門口,見到曾許早早醒來,有些詫異。
“你干什么?”曾許問。
“想叫你起床……”曾鐵有些尷尬,“我以為好幾天你都沒規律性地起過床了,怕你遲到……”
“多慮了。”曾許從床上跳下來,“我有鬧鐘。”
曾鐵張張嘴,最后只是很小聲地問:“早餐想吃什么?”
曾許雖然一天沒吃飯了,但是他也是真的沒胃口。他思考片刻,擺擺手:“不吃了。”
“還不吃啊?”曾鐵相當擔心了。
曾許“嗯”了一聲,準備收拾床鋪了。見曾鐵還站在那里,他扭過頭:“還有什么事?”
“沒……沒。”曾鐵緩緩退了出去。
曾許疊好了被子,正要去洗漱,卻發現手機來了一條消息。他慵懶地拿起手機,驚奇地發現是蘇侃。
「有些事情隔著屏幕說不好,所以沒有多解釋,今天我們見面說吧」這是蘇侃給他發來的一句話。
曾許見蘇侃愿意和他見面,忽然又高興了一些。
但同時,他又對昨天蘇侃見到他時慌張地想要逃避的反應感到疑惑。
「那昨天你怎么不見我?」曾許回復。
「太突然了,把我嚇到了」蘇侃過了一分鐘才回。
曾許雖然還有很多欲吐之言,但想到蘇侃既然想見面說,而且隔著屏幕確實容易產生誤會,那就都等到晚些說也不遲。
看來,蘇侃還是愿意見他的。他們兩個還是有機會破鏡重圓的,這其中一定有什么難言之隱和誤會。
「好,我找你」曾許扔下手機。
長舒了一口氣,曾許的肚子咕咕叫了。
曾許走出門,看到曾鐵窩在沙發上,眼神呆滯。
“喂,那個……”曾許輕聲喚道,“我餓了,煎兩個荷包蛋吧。”
曾鐵聽罷,轉過頭驚愕地盯著曾許愣了愣,然后瞪大眼睛,從沙發上滑稽地爬起來,滑了一下,好似磕到了腿,但抵不住他加速扶著破沙發的扶手站起。
“好,好!”得到回應的曾鐵,興沖沖地跑進了廚房。
用了不到十分鐘,曾鐵從烏煙瘴氣的廚房里端出一張盤子向曾許走過來。
曾許在客廳都被嗆到了,他扇乎著手問:“這么大煙?”
“油煙機壞了嘛。”曾鐵尷尬一笑。曾許接過盤子,發現里面三只金黃色的荷包蛋還在冒著熱油泡。
“我不是要兩個嗎?”曾許抬起頭。
“多吃點。”曾鐵滿是皺紋的臉上擠滿了笑容,又端來一杯牛奶。
“這么正式啊。”曾許哭笑不得,“直接用袋喝不就好了。”
曾許咬了一口油滋滋的荷包蛋,然后喝了一口牛奶,緊接著噗地噴了出來。
“過期了吧這?”曾許咂咂嘴。
“啊?不會吧?”曾鐵慌忙地跑進廚房,拿起包裝袋一看,居然已經過期一個星期了。
“啊……真是不好意思。”曾鐵撓撓頭,“我也不知道這牛奶放多久了,每次想起來時你都不在家。”
確實,他經常不在家。
曾許嘆了口氣:“沒事,光吃就行了。”
曾鐵還是一臉歉意。他對自己兒子總是很小心很謹慎,一言一行都是。
因為他曾經虧欠過曾許。
那件事不僅對曾許的心里造成了巨大創傷,對他爹來說也是個不可遺忘的痛點。
曾許風卷殘云地解決了荷包蛋,背上書包準備上學了。
這是他十一天后重返學校。
當他跨進教室門時,還是只有寥寥無幾的學生。他就坐在座位上,有點迷茫,陸續進來的學生看到他同樣有些驚訝。
一部分同學還是和曾許打了個招呼的。崔楚和秋棕結伴進教室看到曾許時,都愣了一秒,然后瘋了一樣大叫著撲向曾許。
“你小子回來了哇。”崔楚摟住曾許。
“今天剛出來嗎?”秋棕也拍了拍他。
“沒有,昨天就出來了,在家緩了一天。”曾許搖搖頭,“我感覺我都有點不適應學校了。”
“啊,你別說,期中之后新課特別多,你都落下不少了。”崔楚提醒,“你得好好補課了。”
“就是,不然年級第一可不保了啊。”秋棕略開玩笑。
曾許哼了一聲:“哥們可是天才。”
三人推搡了幾把,笑語連連。
“鐵三角好不容易重聚,中午出去吃!”崔楚說,“吃……”
“停,我今天約了蘇侃。”曾許打斷他,“到時候再找時間吧。”
“哦,也是,你們好久也沒見了。”崔楚想了想,“對了,你倆怎么樣了?”
“現在情勢有點復雜,等我見完她再說。”曾許對二人說。
“什么時候?”秋棕問。
曾許一怔。他好像沒約時間。
看了看鐘表,曾許站起身:“要不我現在去吧,趁班主任還沒來。”
他確實這么想。早去早問個明白,心里放下了回來上課也能專心,還能騰出時間和好哥們吃飯。
逆著人潮迅速離開了桂花,曾許向葵松趕去。今天雖然是穿了校服,和昨天相比能稍微不違和一些,但兩種校服的差距也不小。
不過曾許還是在人流量少了一點的時候偷偷溜了進去。進學校的時候已經沒多少人了,等他來到走廊的時候已經是一片寧靜。
葵松的早自習要比桂花的早二十分鐘,此刻葵松已經在上自習了。走廊里空無一人。
看來曾許來得恰恰不是時候。
總不能等到下自習吧?
曾許長嘆一口氣,走廊靜得連嘆氣聲都有回音。還是先回去吧,等中午再來。
看來和崔楚與秋棕的飯局只能推到晚上了。
曾許準備打道回府,便向走廊走去。就在他路過廁所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微弱的呻吟聲。
曾許停下了腳步,豎起耳朵,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很微弱,斷斷續續的,是一種女孩兒發出的痛吟。
不會吧?
這可是學校啊?
曾許腦袋里浮出一種不可描述的景象,但轉瞬他晃晃腦袋把這荒誕的想法甩掉了。
怎么可能。
但曾許還是很好奇。他向女廁所挪了一步,有些糾結,這樣進去不好吧?
被人發現豈不是要被大罵流氓?
正這么想著,曾許忽然頭一發昏。
血!
他看見了廁所板門內正緩緩流淌出鮮紅色的血!
他顧不得其他顧慮,沖進了女廁所,敲了敲血流出的門,沒有回應,又用力拽了拽,門卻反鎖了。
“喂!有人在里面嗎?”曾許急切,又不敢大聲喊。
曾許又拍了拍門板,在沒有得到回應之后,抓住門底,向上用力一抬,把門卸了下來。
扔掉門板,曾許猛地瞪大了眼。
門后半蹲著一個女孩兒,血液正是從她的手臂上流出。
而當曾許看清她的臉以后,更加瞠目結舌!
這是他半個月前從這棟樓樓頂上救下的那個跳樓女孩兒!
她在自殘!她右手拿著一把圓規,左胳膊上劃滿了口子,鮮紅條條。圓規尖上鮮血淋漓,讓人看了心頭一緊。
曾許與她對視,她的眼神還是那么冰冷淡漠,完全沒有被突如其來的曾許嚇到,反而如止水一般,好似無論什么人來了,無論什么人發現她在自殘,都無所謂。
好像這個世界與她無關。
曾許還沒有見過這種場景,在四五個人的圍毆下都能從容不迫的他,此刻變得不知所措。就在他茫然之時,另一個聲音傳來。
“任澗,任澗,你在廁所嗎?”
就在曾許看向門口的同時,走來的女生也看見了他,兩人都愣在原地。
女生的眼神變得驚恐起來,張開嘴就要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