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澗迷迷糊糊地度過了一個夜晚,每次在床上翻身時,她都覺得左臉被壓得疼痛。那個男人真不懂憐香惜玉,對她還下這么重的手。
只記得因這一巴掌,曾許提著鐵棍,瘋狗一樣往街上沖,腦袋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把賭場砸個稀巴爛,誰敢動他他就用鐵棍把誰的腦袋打開瓢。
而任澗說什么也不肯讓他去。她不想讓他打架。
她就那樣蹲在地上,雙手拽著曾許的手臂,用力向后拽,但曾許彼時居然力大無窮,硬生生拖著任澗走出了老城區上了街,任澗感覺鞋底磨得火辣辣得燙,甚至有幾次她差點被拽倒,膝蓋也磕在了地上。不知這樣過了多久,曾許才冷靜下來,不再往賭場去了。
曾許義憤填膺,用鐵棍敲著地面說:“一群賭狗,我見他們一次打一次!”
雖然曾許話里還是有找人打架的意思,但任澗卻實打實地松了一口氣。因為曾許既然能這么說,就代表他已經和賭場那邊老死不相往來了,這樣的話曾許也就不會再賭了。
這是任澗最希望看到的。
2018年,9月10日。
教師節,屬于天下老師的節日。
但其實就算是這樣的日子,也沒有學生準備什么禮物了。大家都是老熟人,早就不需要像剛上高一那樣,人人都準備一份禮物了。那個時候不僅學生想著,家長也惦記著,都尋思著送些什么東西合理,送什么東西提面子,能讓老師對自己孩子印象深刻。而相處兩年以后,這都是再小不過的小事了,一句集體的教師節快樂就簡單地過節了。
但任澗卻準備了一份禮物,也并不是送給任何一位科任老師的。
而是給覃笙的。
說來也怪,覃笙既不是她的啟蒙老師,也不是多大的貴人,但在任澗心里她就是對她的影響深遠。
午飯的時候,任澗拎著個精致的禮盒,到教室就餐區尋找覃笙的影子。覃笙剛好在排隊打飯,見到任澗后高興地揮揮手,問道:“任澗,想吃點什么?我幫你一塊兒打過去。”
任澗這次也不見外了,跑到窗口前看了看,回來說道:“來一份苦苣花生,一份花菜,再一小份米飯就夠了。”
“吃這么少啊?”覃笙責備地看著她,“沒事,我看什么好吃就給你打點吧,你先去坐一會兒等我。”
任澗點點頭,背著手來到了座位上,禮盒一直沒被覃笙看到。
這一幕讓打完飯的張老師看個正著。他瞥著任澗,對身邊一同吃飯的校長說:“校長你看,這個覃笙跟學生都混成什么樣子了?讓學生跑來教室區打飯,這成何體統!”
校長看了確實也覺得不妥,仔細看著任澗,問:“這是那個轉校生嗎?”
“對,據說當初入學的時候分都不夠。”張老師捂著額頭裝模作樣,“現在到了高三,本該是努力沖刺的時機,這覃笙還天天耽誤人家學習,我真怕給我班平均分拉下來。”
“你為什么說覃笙耽誤人家學習啊?”校長最討厭無緣無故說別人壞話的人了,“師生共進午飯可能會有不好的影響,但這和學習無關吧?”
“校長,要知道這學生可是覃笙當初強留下來的,就因為她也會彈鋼琴,而且據說還會自己作曲,是個不錯的人才。”張老師說,“所以她們倆總是在一起研究音樂的事,還叫那學生自己寫歌,你說這能不讓學生分心嗎?”
“還有這種事?”校長瞪大眼睛,褶皺都瞪出來了。
“證據確鑿啊,她已經被我抓到兩次在課堂上寫與學習無關的東西了,我找她談話她居然還告訴我那是她的作品。”張老師說,“厚厚一本啊,她得寫了多久?有這些時間,能做多少習題?”
另一頭,覃笙打好飯來到任澗坐著的桌邊,把小餐盤遞給她:“給你打了點肉,多吃點,看你瘦的。”
任澗點點頭,也沒說話,心思全在禮物上呢。覃笙見她不動筷子,就問:“怎么不吃?”
“老師,送你個禮物。”任澗笑嘻嘻地把禮盒推給覃笙。
覃笙一下子就懵住了,看著精致的白色禮盒,驚訝地問:“為什么送我禮物?”
“教師節嘛。”任澗笑笑,“節日快樂。”
覃笙嘴都合不攏了,驚喜地捧住禮盒,興奮地說:“這還是我第一次收到教師節的禮物……”
“為什么?”任澗很是驚訝,她覺得覃笙這么好的老師應該人緣不錯,不應該沒有收到過禮物。
“教師節禮物是屬于科任老師的,我們這些教音樂的呀,美術的呀,平時課都上得少,哪里會有人想著我們。”覃笙自嘲地說。
覃笙打開禮盒,發現是一個非常精致漂亮的八音盒。形狀是一架大氣的鋼琴,前面坐了一個長頭發的女孩子,正忘情地彈奏著。
“真好看。”覃笙把玩著大到兩個手才能捧起來的八音盒,“這個小人兒是你嘛?”
“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你。”任澗嘿嘿一笑。
“謝謝你。”覃笙愛不釋手,飯都忘了吃。
另一頭,飯桌上張老師見到這一幕,對校長說:“您看到了吧?她給送禮呢。”
校長疑惑地問:“今天是教師節吧?送個教師節禮物也未嘗不可。”
“校長你想想,我是她班主任,我都沒收到禮物,一個音樂老師卻收到了。”張老師拍拍手背,“這么多年,你見過哪個音樂老師收到過教師節禮物?”
“說的是誒。”校長反應過來。
“要我說,這學生就是送禮求辦事。”張老師猜測道,“她以前和我說過,想走藝術路線,考音樂生。但音樂生哪是那么好考的?她肯定是對覃笙有事相求。您看,還請吃飯呢。”
“嗯……這倒是不能這么說。”校長說,“哪有請老師吃飯是刷教師卡的。”
“哦對對……但是我還是看覃笙很不爽。”張老師說,“上次茍老師說覃笙跟她搶數學課,我覺得高二學生也就算了,這還耽誤我高三學生,簡直不可理喻。”
校長左右為難,但心中的天平已經有點偏向于張老師這邊了。
“她成績最近如何?”校長問。
“還沒考呢,上周由于是開學第一周,大家還沒接收新知識,就沒有進行考試。”張老師如實說。
“就是開學才要進行摸底考試,都高三的學生了,還怕沒有知識儲備嗎?”校長敲敲桌子。
“是是是,這周就準備考試。”張老師點頭哈腰。
這些對話,對面的任澗和覃笙絲毫沒有聽到。她們沉浸在溫馨之中,殊不知秋風席卷之時,涼意已經悄然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