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以后啊,呢度系我們K檔地盤,你們和勝呢度系野狗,滾出城寨去揾屎食吧!”
濕漉漉的地上橫滿了奄奄一息的男子,牌九、麻將還有五顏六色的女式內衣蓋在他們身上,稍微遮掩了他們慘烈的不堪。
隨著一具龐大的身軀從樓道口被丟出來,砸在對街疋頭店的招牌上,變成一把沾滿紅漆的大刷子,在崎嶇不平的畫板上鋪滿炫目的底色,頹然墜地。
一場猩紅的戰役宣告結束。
噔!噔!噔!
經過一路的心理運作,此刻正戰意高昂的興洪眾人,剛從路口轉出,望見這眼前此幕,一時都怔住了。
陳厭目光掠過,開口道:“斗獸棋啊,老狼吃野狗了。”
“怎么搞的哇?”
十三妹踩著人群中的空隙,來到疋頭店前,眾人隨即跟上,看一眼那男人胸口插著的煙桿,她皺眉說道:“喂……龍爺,點解啊?”
中年男人滿臉是血,嘴角冒著血泡,這時朦朦朧朧聽到聲音,艱難扭頭過來說道:“十三…是K檔啊……”
“K檔?冇可能啊,他們實力完全不如你們和勝啊?”
但這時男人已經斷了氣。
“撲街啊!大家都系同宗嘛!要不要做這么絕啊!”
十三妹柳眉微豎,義憤填膺地大喝一句。
可這時,興洪眾人心中的大石頭卻放下來不少。
K檔的實力遠不如和勝,此時他們剛將這塊硬骨頭啃下來,自身力量定然大損。
說不定他們興洪真能在這里插旗啊!
陳厭眼光毒辣,他敏銳發現,這些人身上的傷,好像都是出自同一人的杰作。
正想著,眾人已經在十三妹的帶領下,大搖大擺地沖入了樓中,他緊隨其后。
樓道里,坐滿了懷抱雙臂,膽戰心驚的妓女,K檔的白紙扇飛機踩著血泊大笑著走下來,“喂,小十三,你來飲喜酒啊!”
“飲你媽個頭!”
砰!
十三妹滿臉殺氣,一棍落,在那張癟瘦的麻子臉上留下一條滲血的瘀青。
憧憧人影踏著他的身軀行過,腳下不停哀嚎,“興洪踢館啊!”
沉重雜亂的腳步聲響起,K檔眾人猶如奔騰的泥石流,快速從樓上沖了下來,神情兇惡,殺氣騰騰。
“有乜搞錯啊!分毫不損!”
十三妹身后響起一聲驚呼,全然出乎他們的預料,K檔的人衣衫干凈,面相完好,全然是不像是剛經歷了一場大戰。
砰!砰!砰!
當眾人正膽戰,心生退意,走在前方的陳厭已如一張硬弓,倏地彈了出去。
上面的排頭隊伍還沒在拐角處的平臺上站穩,一張平靜的面孔便浮現在幾人面前。
真他娘好看!
但只是剛剛掠影,幾人的腹部便狠狠挨了一拳,臉部一青,蜷著身子摔倒在地。
隨即,陳厭像是條沙丁魚,鉆入人群,隔幾個人打上一拳。
不停有人摔倒,下樓梯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便砰的被絆倒在地,像是推牌九。
“沖!”
陳厭的悍勇沖殺,立刻為興洪眾人撕開了局面。
“靠!一夫當關啊!”
眾人心中一時豪邁,隨著十三妹的一聲令下,立刻攪入混沌的戰局之中。
陳厭一馬當先,很快殺出重圍,站在頂層的平臺上。
三名四九仔扭過頭,手中的鋼刀對準他的頭顱砍了下來。
他右腿快速一掃,腳尖重重勾在三人的小腿上。
“啊!”
失去平衡的三人往后一仰,身軀剛砸在下方同伴的背上,便被趕上來的十三妹等人一起打翻在地。
“喂,厭哥小心啊!”
十三妹話音未落,陳厭身后緊閉的大門豁然被推開,兩道人影從屋內沖出,卻立時被陳厭攥住了脖子。
手背暴起青筋,用力將兩顆腦袋往一起一撞,二人頭破血流摔在地上,雖然沒暈倒,但已經疼得站不起來了。
“喂,小十三,我講你這么威風,原來系請了外援啊!”
雜亂的屋子里,幾乎所有家具都被砸碎成了爛柴,水晶吊燈不停搖曳,將巨大的人影扯得東扭西歪。
塌陷的草綠色牌桌后,穩坐著一名面容黝黑的中年男人,角落的保險柜被撬開,兩名四九仔正在收拾著灑落在地上的港幣。
“都別動!”
這時,興洪眾人已經占領了入口,阿瓜居高臨下,朝著下面大吼一聲,K檔眾人停在樓梯中,上下不得。
“你好啊厭仔,好久不見!”
男人一開口,便露出一嘴被蟲蛀了的黑色齙牙,面對近在咫尺的興洪眾人,竟顯得風輕云淡。
K檔的話事人齙牙許,因為勢力偏弱,所以一直夾著尾巴做人,但今夜竟然趁亂一口氣咬碎了和勝。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陳厭的視線剛掠到西墻角,瞳孔陡然一縮。
聽得此言,十三妹下意識維護道:“我同你講啊,厭哥系被冤枉的!勇伯可以作證!”
齙牙許聞言一笑,“勇伯都阿爾茨海默十幾年了,說的話能當真乜?不過厭仔,我系真嘅相信你系被冤枉嘅!你清白,大家都開心!”
“多謝許爺抬舉。”陳厭收回目光,笑笑,隨即沉聲道:“不過現在,呢度系興洪的地盤了。”
齙牙許點頭,“規矩大家都懂,拳頭唔夠硬就唔用出來爭天下啦,你們要系能拼得過我手下的紅棍,我K檔立刻就走。”
他話音未落,忽聽一個飽嗝在角落響起。
“吃夠了,開干吧。”
糙礪平靜的聲音在角落響起,聽著陌生的口音,十三妹等人登時一陣心驚。
大圈仔?
西墻角,一個披著黃綠色軍大衣的年輕人正坐在圓凳上,里面套著一件被機油浸透的白色吊帶,依稀可見斑斕污跡下寫著的“制鋼廠”三字。
他將生力面桶放在地上,抬起解放鞋,用膠底擦扁,隨即側頭看過來,開口道:“咋說,單挑還是一塊兒?”
他的面相就像是一只扒光了毛的豹子,沒了柔軟毛發的偽裝,直接將最兇狠、陰沉的一面呈現出來,幽靜的眸子中沒有一絲波動。
危險的氣息不言而喻,陳厭從他的身上,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警惕,但又油然而生一股強烈的躁動。
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