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縣城的殯儀館，山河廳。

阿龍和阿虎開黑上分，打得不亦樂乎，完全沒注意廳里發生了什么變化。

“你別貪兵線了，快來幫忙，馬上打團戰了！”

“我再吃兩個，沒事的。來了來了，干他X的！”

他們也沒注意，坐在對面的殯儀館工作人員，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了。

“你們的龍啊虎啊，是生肖，還是姓名？”

“是姓名。我叫李龍，他叫張小虎。”

“哦，那你們平時跟……這位大哥的關系怎么樣？”

“好得很！我們是大哥的貼身保鏢，大哥最信任我們了！”

“哦？”聽對方的語氣，似乎不太相信，“那你們大哥，最討厭什么行為？”

“最討厭別人拿他不重視，無視他，藐視他！”

李龍和張小虎一邊打團一邊回復，很有些分神，但都是下意識的真心話。

他們也有一絲絲奇怪，為什么這位工作人員總問這種問題。

“對了，你們跑步的速度快不快？”

“以前挺快的，那時候我們經常在街頭做事，需要在派出所出警之前完事跑路。不過自從跟了大哥之后，只有別人怕我們，我們就不用跑了。你問這個干什么？”

“也沒什么，我就想知道，在這位大哥坐起來之前，你們從山河廳跑到殯儀館大門，需要幾秒鐘？”

這兩個小弟，終于察覺到哪里不對了。

李龍抬起頭，看到大哥正在水晶棺里弓起身子摸索，似乎要掀起蓋子出來。

他和張小虎對望一眼，發現了對方眼中的詫異。

兩人不敢相信這詭異的一幕，但又不敢不信，于是又看著坐在對面，距離大哥最近的那位殯儀館工作人員。

看到李牛雙手合十，穩如泰山，對于大哥的詭異動作恍如未見。

他們這才松了一口氣：“兄弟，大半夜能不能不要問奇怪的問題？你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瞧你問的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們都出現幻覺了，都看到大哥起來掀棺材板兒了……”

兩人見李牛一動不動，便以為自己在李牛的心理暗示下，出現了幻覺，對于大哥掀蓋的動作，權當一笑。

大哥緩緩頂開了水晶棺，棺蓋和箱體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吱——吱——吱——”

午夜時分，這種摩擦聲，尤其尖銳。

李龍和張小虎，瞬間愣住了。

九年義務教育塑造的三觀，瞬間崩塌。中學數理化，也找不出一條可以解釋這種情況的定理。

大哥徹底掀開了棺蓋，直挺挺坐起來，看著龍虎兩人。

它的臉色蒼白，像從另一個世界剛剛回來。

龍虎兩人，此刻仿佛農村的土狗突然撞見下山的猛虎，失去了一切意識，傻傻呆呆，坐著等死。

李牛卻明白，這是厲鬼，對活人的壓制。沒有受過訓練的普通人，遇到厲鬼，只會束手待斃。

這兩位還算好的，若是老弱婦孺，嚇到大小便失禁，只會更加刺激厲鬼的兇性。

龍虎給自己帶來的歡樂還挺多，李牛有心救他們一把。

“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滾吧！”

最后三個字里增加了一絲法力，有鎮鬼驚神之效。

李龍張小虎恍如大夢初醒，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權，大腦開始運轉，面對此情此景，再也坐不住了。

“媽呀！”

“鬼呀！”

兩人手機一扔，拔腿就逃，從山河廳一路沖出去，手腳并用，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深夜里，兩人的救命聲，顯得既滑稽又恐怖。

大哥看著兩人逃跑的身影，沒有生氣，也沒有跳下去追趕，過了一會兒，扭頭看著李牛。

“你怎么不跑？”

兩者的距離只有一米開外，幾乎觸手可及。這位黑道大哥，就算活著的時候，也沒人敢離他這么近，現在死后成了厲鬼，壓迫感之中又增加了恐怖感。

它問這句話，既是威懾，也是疑問。它是真搞不懂，這個年輕人，為什么不怕自己？

李牛哈哈一笑：“我為什么要跑？”

大哥的語氣比冰塊還要寒冷：“你呵斥我的手下，出盡了風頭；還跟小蓮眉來眼去，以為老子看不見？”

李牛嘆了口氣，大哥的格局還是小了點，生前死后，都只是盯著權勢和女人。

難怪會死在女人和兄弟的背叛上。

“這位大哥，咱得好好說話，講講道理嘛。你手下那些小弟亂哄哄的不守規矩，我是不是得教教他們？”

“還有你家那小蓮，麻煩你托夢告訴她一聲，這種場合穿黑絲也就算了，但里面不能真空上陣啊，給人看見了，影響多不好呀！”

李牛這意思，他全看到了，而且看得時間還挺久。

饒是死后，大哥也受不了這種羞辱，頓時瞪大了一雙鬼眼，怒道：“你找死！”

大哥一拳呼嘯而來，李牛一拳迎上。

“砰！”

一人一鬼，對過一拳，分別往后退去。

只有交過手，才知道對方的可怕。

李牛覺得今晚這大哥，很棘手。

它生前是號令一方的梟雄，又在十二個小時內尸變，既有生前的氣勢，又有死后的戾氣，這是最兇悍的一種厲鬼。

自己沒有解除封印的狀態下，跟這種厲鬼，只能五五開。

大哥剛剛死去，也隱約了解另一個世界的規則了，經過這一拳，它終于明白李牛的過人之處。

“你不是人，我也看不透你的真身是什么，但我知道，小陳錯過了一個天大的機緣。”

“一年六十萬，簡直不要太賺。”

李牛豎起大拇指，這個時候還記得給人才報價，的確有大哥風范！

“大哥，那是起始價，我的最終報價，是年薪七百萬。”

“如果我活著，一年給你一千萬。但現在，我只想讓你去死！”

大哥說完，又是一拳砸下！這一次，它沒有任何留情，傾盡全力，威不可當！

李牛也盡力迎了上去，但被對方巨大的力量，沖到了墻壁上，然后摔了下來。

他頭上的鴨舌帽，也掉到了地上。

“你很厲害，但還是不夠牛逼。”

看到跟自己較勁的強大對手徹底失去戰斗力，大哥感到了一絲久違的成就感。

此情此景，它想起了一首詩，于是開口吟誦：“生當為人杰，死亦——嗯？”

山河廳的角落里，方才被擊飛過去的李牛，他的身體，發生了某種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