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秋風蕭瑟,且帶著涼意。
丙字營外除了篝火燃燒時‘嗶啵’聲音,再無他響。
寂靜的氣氛使得陳睦心里愈發慌張,偶爾風吹過篝火的聲音,都會嚇得他一激靈。
此刻他的心里想著,怎么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自己過來的時候,方幸在這。
他的心里只有對玄鐵軍以及方幸的仇恨,并無悔恨。
就在此時,丙字營營區內有人出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卑職不知世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見諒,哈哈哈。”
方幸循聲看去,“你是哪位?”
“卑職幸得陛下恩典,忝為丙字營校尉——錢唯。”
隨著一聲粗糲的大嗓門再次出現,錢唯的身影逐漸出現在方幸的視野里。
錢唯身材高大,濃眉大眼,膚色黝黑,胡須濃密,哪怕是在深夜他也兵不解甲,裝備齊全。
方幸看著錢唯挎著大刀來到身前,問道:“錢校尉這是什么意思?”
“沒事,教訓教訓手下,讓世子見笑了。”
錢唯說話間就對著陳睦三人踹了幾腳,而其中尤以陳睦踹的最多,踹的最狠。
方幸也阻止,靜靜的等待著他泄憤完畢。
片刻后,錢唯停下動作,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撣了撣褲腿上不存在的灰塵后說道,
“世子可否給卑職個面子,容卑職回營之后好好教訓教訓這幾個有眼不識泰山的混蛋玩意。”
方幸自然看出來了錢唯意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想法,但方幸并不想就此作罷。
“錢校尉這是認為自己的臉面不值一提,還是認為我的臉面不值一提?”
錢唯臉色微變,但因為夜色深沉,他本人的臉色又較為黝黑,遂無人發覺,只是心中對于方幸的認識又高看了一眼。
只言片語間就又被難題踢給自己了,這位世子看起來似乎不像是傳聞中的不學無術。
“當然是說卑職了,這三人對世子不敬,卑職回去之后必按照軍規嚴厲懲罰。”
錢唯也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撐住,誰讓這幾人是他手下的兵呢,他不能讓營里看著的兄弟們寒心。
而方幸也聽出了錢唯說辭中的漏洞,按照軍規懲罰?
呵,回營之后的懲罰,軍規如何還不是你這個校尉說的算。
方幸最初過來的時候,只是想關心一下玄鐵軍幸存下來的老兵,如果能從他們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最好不過了。
但是到了丙字軍營外,看到所發生的情況之后,他的想法就變了。
既然現在沒有線索,無法破局,那就先把水攪渾再說。
看看是什么樣的魚兒率先憋住氣,浮出水面。
鑒于這樣的想法,方幸更加不依不饒的說道:“也不必回營,此刻我就想聽聽錢校尉想要怎么處置?”
錢唯聞聲直直的看著方幸,他的眼神似乎在說一定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方幸仿佛看不懂他的暗示一樣,眼觀鼻鼻觀心,充耳不聞。
片刻后,錢唯深深地皺著眉頭說道,“好,那就如世子所愿。”
“來人!”
隨著他粗糲的嗓音落下,丙字營區內嘩啦啦的跑出來一隊士兵,正是他的親兵。
“陳睦、高強、李克,頂撞世子,以下犯上,杖責三十,不可再犯。帶下去吧。”
“是,統領。”親兵隊應道。
在高強、李克心如死灰般的目光中,在陳睦怨毒的目光中,方幸靜靜地看著他們被錢唯的親兵帶走。
等到三人被架進營區,錢唯才繼續說道:“這般處置,世子可還滿意。”
“尚可。”
“既然世子滿意,那卑職便不打擾了。”
錢唯抱了抱拳,便準備離開,卻立即又被方幸攔下了。
“錢校尉且慢。”
被叫住的錢唯壓下心頭的不滿,沉聲問道:“世子還有何吩咐?”
方幸并不在意他的態度,徑直開口道:“錢校尉是不是忘了還有另一件事沒有解決?”
錢唯不解的問道“什么?”
方幸回頭看著身后的玄鐵軍,語氣不帶有絲毫感情波動的冰冷。
“錢校尉是否該就此事給我一個解釋,家父為國征戰,不幸身故,可我玄鐵軍的將士們都是好兒郎,他們為何遭受如此待遇?!”
“還請錢校尉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迎著方幸的怒火,錢唯擦了擦滿臉的唾沫星子,慢條斯理的解釋道,
“世子息怒,這件事情卑職也是奉命行事,還請世子體諒。”
本著把事情鬧大的方幸自然不會選擇體諒了。
他不依不饒的說道:“怎么,陛下的口諭,你都敢置若罔聞,你是想抗旨不尊嗎?!”
方幸這里也是在偷換概念,他當然知道當今陛下的口諭說的只是令丙字營安排好玄鐵軍的人員問題,未曾準確指出如何安排。
但是方幸也料定了,錢唯不敢用此事驚動陛下。
“卑職當然不敢違抗圣旨!”
錢唯苦澀著臉,深深的看了一眼方幸,“也罷,既然世子都這么說了,卑職照做便是了。”
“但卑職要告訴世子,我丙字營所有的營帳都是按人數搭建的,沒有多余的營帳,玄鐵軍的同僚們就算進到營區內,也要自理。”
“呵呵,好說好說。”
方幸笑著說道,“軍隊里自然是強者為尊,拳頭最大。弱小之輩把營房讓出來,我們玄鐵軍不就有地方下腳了嘛,呵呵。”
錢唯表情瞬間陰沉了下來,“世子此言何意,似乎是瞧不起我丙字營嘛?!”
“自信點。”方幸道。
“什么?”錢唯不明所以的跟著問道。
“把似乎去掉。”方幸老神在在的說道。
“你!”
再老實的人也經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錢唯臉色不悅,沉聲道:“世子未免太過于目中無人,盲目自信了點,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一試便知。”
“好好好,我正想領教一下,玄鐵軍是不是如傳聞中的那般厲害!”
方幸對于錢唯的不悅,不置可否,如果能如數把丙字營的所有人馬都打下陣來,那恰合他的心意。
錢唯對方幸不屑一顧的表情極為惱火,氣的重重哼了兩聲,大手一揮,
“進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