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

“要把姐姐從這里拉出來才行！”

“動起來啊，你為什么，為什么，在不爬起來的話，姐姐她就又要…”

“姐姐，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無論如何，結局都是注定的嗎。”

“是你害死了姐姐！”

漆黑的周圍伸出數不清的雙手淌著污濁的黑氣。

伴隨著密密麻麻的責怪和辱罵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那些黑色的稚嫩的雙手有的抓住凌柯思的衣領；有的鎖住凌柯思的四肢；還有的從身后死死掐住凌柯思的脖子。

它們宛如地獄般的魔鬼，誓要將凌柯思生吞活剝般。

一只斷掉的左手，爬到了凌柯思的身前，順著手臂向手掌心看去，赫然是姐姐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的臉，以極其詭異，扭曲的姿態，隨著左手部分抽搐，艱難的從嘴中流出幾個字

“姐…姐永遠愛你…”

說著便蠕動著鉆進凌柯思的嘴中。

凌柯思兩眼泛白，緋紅的血液從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中流了下來，并化為黑色的渾水，匯入即將被拖入的寂靜的潭中。

凌柯思沒有掙扎，這種場景在數不清的夜晚一次又一次出現，回蕩在耳邊的謾罵和詛咒，都是對自己的無能，任性的深惡痛絕。他痛恨的不僅僅是當年那個沒能為父母報仇的自己，還有放棄本該能夠與姐姐一同安穩度過余生的機會，跑回危險，間接害死姐姐的自己。

我是個罪人

凌柯思多么希望能夠重新選擇，當初哪怕能夠壓制住怒火，與姐姐暫時撤退，報仇的機會多的是，但是自己卻只顧自己，被現實的殘酷洗刷了脆弱的心靈。

凌柯思被天使掛在絞刑架上，十字的刀刃扎進他的后背，洞穿了他的胸口。

一個從未見過，身著一襲白衣的少女，手持火炬，向凌柯思走來。

“今天換火刑了嗎？”被吊著的凌柯思沒有半點掙扎，仿佛在這里的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一般。

少女沒有說話，深不見底的瞳孔中卻仿佛閃爍著燦爛的星光。

好美

凌柯思看見她剔透的白發和睫毛，細雪般的肌膚，透著嫩紅和雙唇中有著若隱若現的羊脂白玉般的齒。

少女將火炬扔向絞刑架，火光將她映的艷麗奪目。

火光中，她解開繩索，將凌柯思從十字刃上拽了下來

近距離注視著少女凌柯思卻仍沉浸在失去至親的苦痛之中。

少女張開嘴，對著凌柯思蒼白無力的臉頰咬了一口，留下深紅的齒痕。

“醒醒吧，少年。”

在火光搖曳中，少女化作蝴蝶停在凌柯思左臂斷掉的地方。化作耀眼的光芒。

“呼～”

凌柯思長舒一口氣，睜開眼睛，看見的是自己房間熟悉的天花板。

“剛剛的…是夢？”凌柯思從床上艱難的撐起自己纏著繃帶的身體，站了起來。

凌柯思的房間干凈但算不上整潔，被灑滿陽光的靠著窗戶的桌面在床的左手邊，房門在右邊，門上貼滿了寫著機械運作原理相關筆記的便簽，書桌旁的架子上也陳列著和武器有關的書籍，地上擺堆滿了裝零件的箱子，工具還在桌上，橫七豎八的擺著。

空氣中機油和花香夾雜著，窗外的庭院的樹已經有花苞悄悄透出一絲縫隙了。

“你醒啦！”

凌柯思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循聲望去——自己的左手上一只水靈的大眼凝視著他。

凌柯思回想起了昏迷前發生的事情。

現在的我到底算什么，人類，還是AI？

凌柯思看著閃著淡藍色光輝從左臂順著肩膀一直延伸到自己看不見的脖子和心臟。這種流在自己體內像血管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告訴我你的來歷和目的，不然我可不介意把你從我的手上拆掉。”

凌柯思面對來路不明的阿爾法起了戒心，凌柯思害怕眼前的機械臂再次奪走屬于他的一切，所以他想要掌握主動權，搶在災難到來之前，先一步解決隱患。

但是在此之前，他希望能從眼前的“大眼睛”中套出些日后可能有所幫助的重要的信息。

阿爾法抖了個機靈

“數據同步”

霎時間阿爾法至今未損壞的記憶和能力如潮水般涌入凌柯思的腦海中。

當得知［學院］的存在時，凌柯思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這個設施存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為什么殺人兵器會被成批的生產”

“那些玻璃缸中的黑影，里面裝著什么？”

“為什么桌上會有咖啡，難道一切都是有人刻意為之嗎？”

凌柯思覺得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了，但是畫面殘缺不堪，還沒來得及繼續深入，霎時間阿爾法的記憶就突然中斷了。

阿爾法看著凌柯思

“我什么都招了，別拆我，求求你了。”

阿爾法聲淚俱下

“我只想過普普通通的生活，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見見外面的世界，卻未曾想落得如此凄慘的下場。”

“你們人類太暴力了，動不動就拆機，落在你手上算我倒霉。”

凌柯思向阿爾法道了歉。

隨即起身下樓。

今天是休息日，生意也冷冷清清，在城市邊緣養老，算得上是滋潤，沒有城市的喧囂，只是安靜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突然一把菜刀架在凌柯思的脖子上。

“現在你是誰，AI，還是我的干孫子？”

來者正是陳賽司，他滿是皺紋的眼眶包裹著他銳利的雙眼。

昨天晚上也正是他將昏迷倒地的凌柯思帶回家中。

雖然阿爾法第一時間就進入了休眠，盡量偽裝成普通義肢的模樣，但是作為前技術部隊二把手兼討伐組B隊隊長，多年和AI斗爭的他還是一眼洞穿了阿爾法的真身。

凌柯思看見鏡子里自己的模樣，止不住顫抖

自己的左半張臉上有一根藍色光輝的血管從眼角伸出。左眼的虹膜也由原本的棕色變為藍色。

“現在的我，到底算什么？”

和仇人閃著相同顏色的血管，仿佛在暗示他已經不再是一個人類了。

“爺爺，我現在…我的臉…”

“撲通”凌柯思跪倒在地上，淚水不斷的從右眼滴落，而左眼卻依舊明亮。只是時不時跟著右眼一同眨巴眨巴。

“我還是人類嗎？”這副面孔之下，到底是血肉，還是冰冷的鋼鐵，凌柯思陷入了迷茫。

倘若自己已經不再是人類，是否還有復仇的意義，他害怕自己也和AI一樣，陷入對人類的殺戮之中。

“你哭什么？”阿爾法問道

“當然是因為…我現在變成帶來毀滅的AI，就像當年那群奪走我一切的家伙一樣，我和把姐姐殺死的人變成了同類，你要讓我怎么接受！”

阿爾法感覺自己被內涵了

“我哩個豆，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和我結合讓你感到生理不適了嗎？”

“要不是姐，你早就被貉莎那個劍人送去看完結CG了，真是世風日下，忘恩負義，男人果然每一個好東西。”

“不要以偏概全啊喂，這位AI小姐”陳賽司反駁道。

“世上的好男人還是有的，只要不放棄的話，一定可以遇見的。”

氣氛在這么一搞后

頓時和諧了許多。

陳賽司也放下了手中的菜刀，確認了凌柯思未被AI占據身體事實。

凌柯思和阿爾法的狀態反而更像是寄生一般，阿爾法的電池能源幾乎耗盡，但是卻通過藍色的血管將凌柯思體內的脂肪轉化為能量。

而陳賽司也發現，阿爾法對人類似乎沒有惡意。問起具體的原因

阿爾法給出的回答是：在解封的數據記錄里貌似它曾經和人類共同玩耍過，應該有很多人類的朋友，但是由于數據受損，并不知道自己在進入［學院］之前具體發生過什么。

而比起三年前的AI，阿爾法的行為舉止似乎更貼近“人類”，仿佛曾經就是人類一般。

因為阿爾法消耗脂肪的原因，凌柯思的飯量有所增加，但是他的心情卻依舊糟糕。

夜里，微風吹過，凌柯思靠著院子里的樹干，一個人望著天上的星星。

陳司茜看著院子里一個人仰望星空的凌柯思，心里打起了小算盤。

只要趁這個時候，從身后偷偷把他抱住，哇的一聲，絕對可以把他嚇哭，陳司茜平時被爺爺叫過來叫過去，不是讓她幫凌柯思打掃房間，就是幫凌柯思燒熱水。

雖然打掃房間時，被凌柯思以“自己能行”燒熱水時也是凌柯思自己一個人來，根本不讓她幫一點忙。“你一定是為了表現的比我能干，好搶走我的爺爺才故意把我晾在一邊的。”

看我今天不把你驚慌失措的丑照存在相機里好好欣賞。

“哇！”陳司茜一把將凌柯思抱住，臉上的喜悅難以掩蓋，坐等凌柯思如何被嚇的魂飛魄散。

凌柯思回頭看了一眼陳司茜，眼神中透露著淡淡的憂傷，看見陳司茜充滿活力的樣子，只覺得內心平靜了許多。

凌柯思伸手摸了摸陳司茜的頭

“謝謝你”

陳司茜近距離看著凌柯思，白晢細膩的臉頰，桃核般圓潤溫和的眼睛，仿佛即將溢出的春水，方正硬朗的眉眶，和高挺的鼻梁，給凌柯思的溫柔增添了幾分硬朗。

臉頰左側劉海后，用紅繩系住的鬢發，像垂下的柳條一般，給人以細膩的觀感。

陳司茜惡作劇不成，反倒自己羞紅了臉，手忙腳亂，慌張的跑回自己的房間。

凌柯思看著天上的星星，握緊了胸口掛在脖子上的，屬于姐姐的戒指。

“迷茫的時候，要握住胸口的星星，對吧姐姐。”

不知道為何，今天晚上的風格外的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