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外的林蔭道寂靜安寧,既沒有白日人們來往的嘈雜,也沒有攝像機的聲響。
蟋蟀蛐蛐趴在草叢中間,悠哉悠哉地唱著屬于自己的歌,于是周圍更加祥和。
然后,就被一陣腳步聲打破了。
三千,紀晝暄還有月欣怡,三個人站成了三角形,各自神態各異地看向對方。
三千抱起手臂,面無表情地率先沖紀晝暄再問了一遍曾經問過的問題。
“你是紀森先生的親生兒子嗎?”
“……”
這次紀晝暄沒有立刻回答,他低垂著眼簾沉默了幾秒鐘,終于在兩人的視線之下搖了搖頭。
“我不是。”
在他重新抬起的眼眸看向她們之時,其中的波瀾已經安定下來。
“我是被父親收養的孩子。”
“……所,所以!”
月欣怡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她激動地將兩手在胸口緊握,急切地問道,“你……真的是我們的哥哥嗎?”
在她充滿期待和祈愿的目光下,紀晝暄認真地點了點頭。
塵埃落定。
……
當時的紀晝暄大概有四五歲的樣子,他仍記得自己被拐走的那一天,是和爸爸媽媽一起去公園里玩捉迷藏。
只是跑得有點遠,闖進樹林里有點深,一只黑色的大手就捂住了他的眼睛和嘴巴,把他抓走了。
他記得自己被抓進一輛車里,然后被綁了起來。
暈暈乎乎的,不知道過了多久,換了幾輛車,顛簸了多少次,他被帶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被“送”給了一家人,然后陌生的男女讓他喊他們爸爸媽媽。
他那時很小,但也能意識到,這些陌生的人和陌生的場景不對勁。
他按他們的要求去做,慢慢地,他們似乎就對他放心了,也或許是覺得,一個小孩子,什么都記不住。
后來,有一次趁著他們出門,他從那里跑了出去,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一個鎮子上。
他太過驚慌,來不及看路,不小心被一輛車剮蹭倒地。
那輛車上下來的人,就是紀森先生,把他送到了鎮上的衛生院,問他的爸爸媽媽在哪兒。
那時周圍有護士,有別的病人,還有他們,他就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說了出來。
然后,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他們說了什么,然后打了電話,沒過多久,穿著警服的人就過來,開始問他很多問題……
警察循著線索把那些人一網打盡,買賣的人都抓了起來,卻沒有找到他的家。
他們中間交接過許多次,很難追溯源頭,而他那時又太小,沒辦法說出自己的家在哪里。
這種情況只能先送到福利院里,最后,也是紀森先生,收養了他,并一直在幫他尋找親生父母。
紀森先生為人良善,品行正直,家中并無子女,在紀晝暄來到他的家庭之后,他和他的妻子都將他當成了親生孩子對待,盡心盡力地呵護他長大,直到現在。
找到自己原來的家也是機緣巧合。
青城是個小城市,但此前說過,此處風景很好,隨著網絡和文旅宣傳的發展,他無意之中看到了青城官網發的景區宣傳。
其中的某個公園,與他埋藏在久遠的記憶中的一幕重合起來,掀起了浮光掠影的熟悉,于是他開始查證。
很順利,順利到他剛找到公園附近的一個小區,就一下子從人口中打聽到月家父母早年丟失了一個孩子。
“所以你才會和他們接觸……但你為什么不直接告訴爸媽?”
紀晝暄嘆了口氣,“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找到親生父母固然是好事,但后來的父母對他同樣恩重如山,這么多年,他也是將他們當成父母愛戴,也因此,他還沒有找到平衡的道路。
“拋開這個,你后來的態度又是因為什么?”三千開門見山,“你應該對我有意見吧?”
“這個……”
一提起這個,紀晝暄抿了抿唇,臉上便難以抑制地涌出歉意。
“對不起,是因為那天我聽到了你和虞小姐的對話……”
那一日,他如曾經一樣過去拜訪二老,臨近單元樓時,卻正好看到白羽和虞朵二人并肩離開。
好巧不巧地聽到了她們的對話內容。
「……和沈瑜成在一起都和我無關。」
「但如果她干了什么不該干的,影響到我的計劃……」
「我是不會讓她好過的。」
「放心,有她得罪你在前,不只是你,我們都會盯緊她,只要她敢有什么小動作,第一時間就能發現……」
那時候,月欣怡是白家千金的事情剛爆出來沒多久,熱度不低,他也看到了,于是一聽這話,就華麗麗地誤會了。
他以為是白羽一心想繼承白氏,擔心月欣怡動搖她的權利地位,所以時刻戒備,準備針對她。
再加上后來聽月欣怡說她辭職了,轉而進了娛樂圈,誤會和成見就更深了。
直到前一天的白天,桑和說的那句「白羽是被坑得最慘的」以及白羽對月欣怡的態度,似乎與他所想出入,這才重新回看曾經發生的一切。
他意識到自己可能誤會了。
所以……
向她們解釋完以后,他也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三千瞥月欣怡一眼。
“你想讓他知道嗎?”
“……”
月欣怡沒想到白羽還準備問她的意見,她只停頓了一下,就點了點頭。
早晚要知道的,隱瞞沒有意義,而且確實是自己做錯了,一直到現在也還……執迷不悟。
于是,三千收回視線看向紀晝暄,精簡地把他們三個人之間的破事給他講了講。
“呃……”
聽完這場大戲的紀晝暄臉色肉眼可見地由晴轉陰,再由陰轉晴。
如果不是他確實窺探到些許消息,他都以為三千在給他講劇本。
但劇本也沒見過扯成這樣的。
曉是見識過無數大場面的紀晝暄都花了一陣子接受,接受完表情就難以言喻起來。
他看看三千,又看看月欣怡,最后不知該說什么,扶住了額頭。
“你也不用發表感言。”
三千“善解人意”地說,“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我們兩家也鬧掰了,我遲早讓沈瑜成吃不了兜著走。”
“而且當初你也沒有理解錯。”
說著,她就把平靜如死水的目光投向月欣怡,凍得她一個激靈。
“這家伙敢動搖白氏,我第二天就搞死沈瑜成,然后再解決掉她。”
月欣怡差點對天發誓,說自己死也不會影響白氏未來獨占鰲頭。
“是,你平時不會,誰知道你上頭了會不會。”
這之后,三千又抬手去戳紀晝暄的腦門。
“你在娛樂圈呆這么久了,不知道評判問題之前先去查證嗎?”
紀晝暄聞言更是羞愧,月欣怡則更不敢說話了。
她戳腦門都不分人誒……
“你應該慶幸你攻擊性低,不然換成桑和,他已經被我推進火葬場了。”
“嘖……”
想看看他們談完事沒,然后和白羽美妙地散散步的桑和,心情不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