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縣縣衙之前，此刻看榜之人，多如過江之鯽，除了考生之外，尋常的販夫走卒亦是過來湊這個熱鬧。

人群之外，馬車上的賈玟正在閉目養神，突然被外面一聲鑼響驚醒，挑開小簾，外面天色漸明，幾聲鑼響之后，眾人翹首以盼，見的縣衙內出來幾個差人，糊了漿后，將放榜名單貼在前日之處。

“三爺兒，放榜了。”王登看著嘈雜的人群，臉色潮紅略帶興奮的說道。“我替您去前面瞧瞧。”

見賈玟點頭，王登應了一聲之后，便擠進了人群。

而縣衙墻壁之上，張貼著本次縣試大案最終錄取之人。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

弘正九年二月十三日策試永昌縣生員九百三十六名，錄取一百五十七名，故告示:.......”

永昌縣縣令許文和坐在衙門之內聽著外面嘈嘈切切，沸反盈天，喊聲不絕，心中頓時感慨萬千。

“有人辭官歸故里，有人星夜趕科場。”念及當年求學情形，許文和輕嘆一聲，多少人皓首窮經，焚膏繼晷，背負父母妻兒目盼心思，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此次縣試錄取之人不過十之一二，再過府試，院試二試，不知又能留下幾人。”

衙門之外，片刻之后，便見的有人大喊，“本場縣試的案首是江寧縣的賈玟。”

“賈玟？江寧縣”

“江寧縣的人，怎么不滾回江寧去，在神京參加縣試算什么？”

不少落了榜的人，見案首之人竟是江寧縣的籍貫，把一身的怨氣盡是灑泄在賈玟身上，開口罵罵咧咧的說道。

“放你娘的屁了，再胡亂說話，看我不給你一頓好嘴巴。”王登正在人群之中，可巧聽見有人在詆毀賈玟，便一把上前抓住那人的衣衫，惡狠狠的說道。

“你，你....你若是再不放開，.....我，我便告官了。”

見的這人被嚇得面色慌張，結結巴巴，王登一臉譏笑，不屑的松開那人，開口罵道，“竟是個慫逑。”

而后擠到榜前，仔細看了，榜首果真寫著

“賈玟”

頓時間色飛眉舞，滿心得意的回去給賈玟報喜。

“爺兒，你中了，是案首，案首。”

賈玟心中石頭一時落地，暗自歡喜，又見王登忘乎其形的樣子，笑道，“少不了你的賞兒。”

“這案首竟是寧榮二公的后人。”

“怪不的籍貫明明是江寧縣，卻能在神京舉業。”

“賈玟，怕是賈家玉子輩的后生，只是我等倒聽說榮國府有個銜玉而生的公子哥，鐘靈毓秀，才思聰敏，不知可是他。若是他中了，倒是不奇了。”

看榜之中，不少對都中之事頗為熟絡之人，見賈玟籍貫是江寧縣，由此想到了寧榮二公，開口說道。

“我聽別人談起，這榮國府內銜玉而生公子哥，名寶玉，怕不是今日案首。再者寧榮二府乃是詩書簪纓之族，后人讀書者甚眾，說不得是那一個。”

聽的車外議論紛紛，賈玟莞爾一笑后卻又神色凝重，

一個縣試的案首，無論是對于大廈將傾的賈家，還是如今的賈敬來說遠遠不夠。

賈敬進士出身，不知比區區縣試案首尊貴了許多。到頭來寧榮二府不依舊落得個飛鳥各投林，茫茫真干凈的下場。

“回罷。”

聽見賈玟回府，王登駕了馬車，避開人群。

一仆，一馬向著榮國府而去。

賈玟得了縣試案首的消息，自有小廝探聽先回了府中報喜。

聽聞之后，喜得賈政欲要喚來賈珍，賈璉等人大開祠堂，燒紙焚燭，以告祖宗之靈。

內院之中，聽說了賈玟還真得了縣試大案的案首，自是幾人歡喜幾人嫉恨。

“三爺兒，這是老太太賞的。”剛回到竹石齋內，得了信的雪梅喜形于色指著屋中金銀稞一對，新書一部，寶墨一匣，開口說道，“咱們房里何曾得過老太太這等恩賜，東西是小事，年年橫豎也得，卻不像這個彩頭，難得這個臉面。”

“臉面是自己掙得，何用別人賞。”賈玟看了一眼，冷笑道。

“這是東邊府里大爺送來禮。”雖不知賈玟為何冷言冷語，雪梅又指了身旁一堆銀子綢緞筆墨紙硯，接著說道，“這些是璉二爺的。對了，這是梨香院薛大爺送來的禮”

“都收起來罷。”既然送來，賈玟哪有客氣的道理，命雪梅收了，說道，“待過了幾日，我再去拜謝。”

回身坐在書案之前，賈玟便要準備拜謁永昌縣令之事。

不論他人，作為縣試案首，按舊例，賈玟必須要去得，思忖了片刻，裁來一張三寸紅紙，取筆寫了一張名帖。，

“恩承上天圣頌，夫子座前學生賈玟謹拜大人......”

寫完之后，又備了些禮，命門外小廝遣王登拿了拜帖給縣衙中送去。

還未等回房中，只聽見二門小廝來報，說是府外有幾人投了名帖。

賈玟接過名帖，仔細看了同是上榜的考生，其中竟還有兩個熟悉的名字，王慶、梅若翰。

此二人乃是當日和賈玟五人俱保之人。

“快請了來。”說著賈玟換了衣服，出了大廳，迎接眾人。

“世兄真真的是滿腹經綸，殫見洽聞。縣試五場皆是案首，只等日后連中三元，名滿神京了。”賈玟迎了幾人入了榮國府內，見了禮后，梅若翰開口笑道。

這梅若翰乃是梅翰林之子，又因梅翰林和賈政素來交好，故稱賈玟為世兄。

“寧榮二府，最是詩禮庭訓，啟德向善之族，如今看來倒是假不得。”人群之中，一年長者，約莫弱冠年紀，一身長衫棉袍儒生打扮，同是笑著說道。

“賈世兄，這位便是本次縣試大案眉目，譚相諾。”梅若翰替賈玟引見著諸人說道，“這位是金臺書院的李昌文，這位是楚惟，楚興誠......”

一一拜過之后，賈玟又引著眾人見過賈政。

賈政勉勵眾人幾句，“用心舉業，莫負圣恩”之類的話后，便離了廳間，留下幾人敘談。

“既然已經發案，我等欲同往縣衙拜謁許縣令，不知世兄可愿一同前往。”閑談幾句之后，梅若翰終于提起此行正事，開口問道。

“果真是天下智謀之士所見略同耳。可巧我剛剛命人去投了拜帖，咱們竟想到一塊去。”賈玟命人斟茶，開口笑道。

“既然如此，那不若我等回去都寫了名帖，待到明日一起同去如何。”譚相諾提議道。

“好，好，好！那我等便同去。”廳間眾人紛紛應和，繼而談論些文章精義，約好明日時辰后，便辭了賈玟各自打道回府去了。

是日，晨曦破曉

雪梅伏侍著賈玟換了身衣服，見其頭戴束發銀冠，著半舊白色箭袖，腰系五色鸞絳，下穿一雙厚底布鞋，再無其他配飾，竟是越顯得氣質如蘭，溫潤如玉。

見過了周姨娘，又去賈政處問安后，賈玟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馬車，去了永昌縣的縣衙。

榮國府，西小院

“我時常說玟哥兒才學又高，品貌又好，比的那寶玉不差分毫，如今更是得了縣試案首，我聽外面的人說，得了案首的人，秀才是跑不了的。姐姐上輩子不知修了多少功德，如今算是熬出了頭來。”趙姨娘和周姨娘同做著些針黹活計，一邊羨慕得說道。

“那像我肚子里爬出來，這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若是有玟哥兒一半爭氣，我便阿彌陀佛了。”

“我拿什么和三哥哥比，外面的人都說三哥哥是天上文曲星轉世。”正在里間頑的賈環聽見趙姨娘提及自己，便有些胡攪蠻纏出來說道，“三哥哥就是老爺也抬舉，但你也別說我不上進，就是太太養的寶玉哥哥現在也不是個白身。”

賈環說完之后，亦感在房中無趣，直接離開院子，跑到前面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