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有人…”
徐銳帶著晴兒輕腳輕手的剛摸下河床,取水女子身邊的孩童便大叫起來。
顯然孩童在負責放哨,只是由于個子矮,這才發現。
婦人回頭一瞧,二話不說,便扔下了手中的陶罐,拉起自家兒子便向前狂奔,兩人手中同樣只提了一根棍子。
“追!”
徐銳毫不猶豫就追了上去。
晴兒雖然不解公子為何要追,卻也只得跟上。
兩人只是追出了上百步,那孩童就摔倒在地,再也沒力氣爬起來。
女子只得停住腳步,眼中露出一絲絕望,隨即便擋在了兒子身前。
兩人追至近前,見女子赤紅著雙眼,一副拼命的架勢,也沒敢貿然撲上去,而是持著削尖的木棍對峙了起來。
三人都沒有說話,而是互相打量對方。
女子和其他流民一樣骨瘦如柴,打著赤腳,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臟,從面相看年紀起碼超過了四十。
婦女看清徐銳和晴兒的穿著打扮后,明顯有些詫異,試著問道:“你們要干啥?”
而這時,趴在地上的孩童也掙扎著爬了起來,撿起地上的棍子,站在了母親身邊。
“大嬸兒,你別緊張,我們沒有惡意?!?
徐銳打量了那孩童一眼,便將手中的棍子豎了起來,盡量放緩了語氣說道。
晴兒見狀,也暫時將棍子收了起來。
但這對母子卻不為所動,仍然保持著戒備。
“大嬸,這是你孩子吧?”
“你帶著孩子這樣出來取水,太危險了,你家男人呢?怎么不跟著你們一起來?”
徐銳一臉的人畜無害。
可惜這名婦女依然沒有放松,也沒有回答徐銳的問題。
“咳咳!”
徐銳咳嗽一聲,緩解了一下尷尬和緊張的氣氛,沒有在問,而是介紹起自己來。
“大嬸,本公子乃是杞縣的秀才,這是我的丫鬟,原本是準備前往鳳陽府投親的,誰知途中遭遇了群盜,與護衛的家丁奴仆走失,你也知道這世道不太平,就我主仆二人,想要這般前往鳳陽,恐怕千難萬難。
若是你愿意的話,倒是可以帶著孩子跟隨我一起南下,相互也好有個照應。
實不相瞞,我兄長在鳳陽為官,到了那里,本公子可保你們母子今后不再挨餓受凍,總比你帶著孩子繼續流浪要強吧?”
徐銳循循善誘道。
他估計這對母子或者母女,要么就是與家人走散了,要么就是家人死絕了,不然不會這般單獨出來取水的。
所以心中已經生出了將兩人收服的打算,畢竟多個人,多份力量,兩人對他和晴兒也沒有多少威脅,再適合不過。
若是換做一名成年男子,就是愿意追隨他,徐銳也是不敢要的,這世道亂得已經只剩下叢林法則了。
“路上管吃嗎?”
母子倆幾乎異口同聲的道。
婦人顯然心動了,對徐銳說的也沒怎么懷疑。
畢竟徐銳的穿著和樣貌,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邊上的丫鬟模樣也俏,根本不是他們這些流民可比的。
不過,她更在意的是路上有沒有吃的,而不是到了鳳陽后的好日子。
“管吃,但不管飽!”徐銳面不改色的點點頭。
“有吃的就行,只要公子不嫌棄俺粗笨,俺愿意帶著娃兒追隨公子一起去鳳陽?!?
婦人眼睛一亮,毫不猶豫就點頭同意了,然后看著徐銳,又小心的試著說道:“那公子可不可以現在就給點吃的?俺和娃兒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說完,母子倆都是眼巴巴的望著徐銳。
“現在還不能給?!?
“來,大嬸,先跟我說說你情況…”
徐銳一擺手,招呼她坐下,準備找她先了解一下附近流民的情況。
婦人有些失望,但為了吃的也只得有問必答,將知道的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婦女姓劉,夫家姓王,今年三十歲,是扶溝縣人,開年后便和村子里的人一起結伴,準備前往鳳陽府逃荒。
一家七口,先是年邁的公公婆婆相繼餓死在途中,九歲大的女兒和十四歲的小姑,在路過西華縣時也賣了。
賣得的糧食,原本是足夠夫妻倆帶著兒子勉強前往鳳陽府的,可惜途中和另一個村子里的人打了一架,不但糧食被搶走一大半,丈夫也被打傷。
后來更是又遭遇了一伙強盜,丈夫被打死,她帶著兒子和同村的人也走散了,到了陳州糧食吃光,也不敢隨便加入陌生的流民群一起南下,只得與兒子在陳州附近茍延殘喘。
聽完她的遭遇,徐銳也是噓噓不已,不過在得知有許多流民和她情況差不多時,心中也是不由的一動。
“劉嬸,僅憑咱們四人去鳳陽還是太少了,碰到其他流民群,毫無自保能力。
這樣好了,你去聯系其他和你一樣死了男人,又和同村同寨的人走散了的,問問她們愿不愿意追隨本公子一起南下,只要愿意,我便管吃。
當然,要是有我這般大的孤身少年,你也可以去問一下,要是愿意也可以都帶來。”
“??!這…公子,俺嘴笨,怕是辦不好呀!”
劉嬸兒有些慌張。
“沒事兒,你只要找到那些人,按我教你的說,將他們帶過來就行了?!?
徐銳擺擺手。
他相信只要有食物的誘惑,和到了鳳陽不再挨餓受凍的大餅,那些瀕臨絕望的散兵游勇,必定會選擇冒險一試的。
畢竟留在陳州必死無疑,而貿貿然的加入陌生的流民群一起南下,最后的結果只有一條,那就是被吃掉。
因為流民幾乎都是整村整寨的一起結伴逃亡,家中沒了成年男人的,和同村同寨又走散了的,都是弱勢群體,是最容易被人打死吃掉的。
而他要做的就是將這些弱勢群體都聚集起來,變成為一個強勢的新群體。
這樣一來,這個新群體之間的人相互不認識,不信任。
而他這個在鳳陽有兄長為官的富家公子,便能輕松駕馭,成為這些人的主心骨。
“那公子可以先給點吃的嗎?”
“可以。”
徐銳這次倒是沒有吝嗇,讓晴兒拿了一塊餅出來,掰了一半遞給了她。
劉嬸兒欣喜的接過餅子又分了一半給兒子,母子倆便狼吞虎咽起來。
期間劉嬸眼神時不時瞄向晴兒身上的包袱,可看到徐銳手中的匕首又低下了頭。
“對了,你帶著兒子去也不方便,就把他留下來吧,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要是沒招到人,或者沒招到我想要的人,你也就別回來了?!?
徐銳自然看得出她的小心思,于是待母子兩人吃完后,便警告道。
“不行!”
劉嬸兒一聽要將兒子留下來,頓時就不樂意了,刷的就站了起來。
“不行也得行!”
徐銳沒在啰嗦,同樣站了起來,將腰間的匕首拔出,他的餅子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一旁的晴兒也舉起木槍,虎視眈眈。
劉嬸氣勢瞬間就弱了下去。
沒辦法,如果都是木棍對木棍,二對二的情況下,哪怕兩人的木棍一頭都削尖過,她母子倆也敢拼他一把。
只要兒子牽制住一下那小丫鬟,自己就有把握先解決這個富家公子,然后再和兒子一起收拾那小丫鬟。
可徐銳手中的匕首,讓劉嬸知道一旦打起來,她和兒子肯定都會被殺的。而從剛才的情況來看,跑也是跑不掉的,起碼兒子是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