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停門口，曹金玉跟著季霄佑進了寬敞大院。

季雙喜不在家，舅媽趙曼在客廳正與同村的三個女人搓麻將，當季霄佑帶著朋友進來的時候，她們幾個女人只是朝門口瞥了一眼，然后繼續專注于自己的牌。

“回來了？”

趙曼一邊摸牌一邊問，再沒有過多的話，甚至連曹金玉是誰都沒有問。

季霄佑沒應她的話，跟曹金玉說：“你坐那邊沙發吧。”

曹金玉搖搖頭。

兩個人就那樣在麻將桌不遠處站著，季霄佑在路上想的話，卻不知該如何開頭。

趙曼似乎看出來季霄佑有事，但沒有再問他，而是催促別人打牌：“有什么好看的，快出牌呀，我就煩你磨磨嘰嘰的，一點也不利索。”

季霄佑聽著舅媽的話，如同在說自己，他深吸一口氣，打斷麻將桌的氣氛，搶話說：

“舅媽！你能告訴我，我爸，是哪里的人？”

提到季霄佑的爸爸，同村的那三個女人都瞬間臉色變了，你看我我看你。

趙曼早有心理準備，之前季霄佑大早起跟季雙喜打電話問身世，趙曼勸過季霄佑，她以為季霄佑心里還沒過去那個坎，她仍舊一副說教的模樣，勸說：

“霄佑啊，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你好好過你的日子就是了，你對過去了解那么清楚，又有什么用，是不是？知道過去能怎么，不知道過去，又能怎么？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和你舅舅，將來會給你娶妻蓋房的，我們到時候還給你看孩子，霄佑，眼睛，要往前看。”

“我不想聽這些。”季霄佑對這些心靈湯藥開始反感，語氣堅定的說，“我只想知道真相。”

那決絕的態度，趙曼以前是沒見過的，她又瞟一眼季霄佑，先打牌：“九條，又是九條，九條全讓我給打了，我要是留著都不打，那就是暗杠了，哎呀，真可惜。”然后對季霄佑說：

“霄佑，過去不跟你提太多，是為你好，快回你屋里休息吧，別胡思亂想，等你舅舅回來，跟你詳細說說下個工地的活，人呀，一旦忙起來，什么煩惱都沒有了。”

“為我好？”季霄佑越聽越覺得可笑，冷冷的說，“我看，不是為我好，是為你掙錢好，是吧？”

趙曼摸牌的手擱淺半空，她怔住了，季霄佑從小到大，還沒敢跟她頂撞過，她瞪看他，而他卻沒有躲避，目光相抵。

“什么叫為我掙錢好？季霄佑，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敢要吼我是不是？”趙曼將牌用力往桌子上拍，臉上盡是怒氣。

“我沒吼，我只是讓你告訴我，關于我爸爸的事！”季霄佑絲毫不退讓。

那三個女人見勢頭不對，互相遞眼神，跟趙曼打招呼想要離開，趙曼卻起身把她們攔住，都坐下后，她情緒平復了許多，指指沙發：

“行，你要聽，我就當著咱們村里人的面，一五一十告訴你，別讓你以為我有什么假話誆騙你，你和你朋友都坐沙發上吧，搞的好像我體罰你們似的。”

季霄佑拉著曹金玉坐了過去。

趙曼說：“當年大角灣的旗勝電子廠，是廣東一個有錢人開的，大老板帶過來許多管理層的人，其中一個人，就是你爸爸，孟永山，而我們村有許多人去電子廠里打工，你媽媽季月梅，就是其中之一。你爸爸可以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流氓。趙姐，我沒說錯吧。”

在麻將桌坐趙曼對面的人，就是趙姐，論輩分，季霄佑管她叫趙嬸。

趙嬸誠實的樣子說：“霄佑，話你別不愛聽，你爸爸那時候，在車間是主任，經常以檢查為名，摸摸這個女生，逗逗那個女生，名聲確實不太好。”

季霄佑臉色很不好看，沒說話，繼續聽趙曼說：

“你爸爸究竟是哪里人，說真的，誰也不知道，因為他嘴里就沒一句實話，油嘴滑舌，只會逗愛瘋的女人開心，正經一點的女人，根本就不理他，可你媽媽，本來是老實本分的，卻讓你爸爸給騙了感情，你媽媽未婚先孕！丟盡了我們家的臉！”

季霄佑臉色更難看了，咬緊牙關，死死盯著一個虛無的地方。

“你媽媽脾氣倔，不聽我們的，不結婚，也不肯把孩子，就是你，不肯把肚子里的你給打掉，還癡心妄想你爸爸能娶她，可是呢？你爸爸就是不娶，直到她把你生了下來，才被我們強逼著入贅，結婚的時候，你爸爸那邊根本就沒來人，可是呢，結婚后，你爸爸繼續沾花惹草，很少回家，后來廠里來了個漂亮的女人，你爸的魂，就丟了，竟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跟人家睡覺，用藥把人家迷暈，人家半途醒過來，要報警，你爸爸就殺了人家……”

趙曼說到這里，季霄佑站了起來，嚴辭說道：“根本就沒有的事！我回來之前，去派出所了，派出所里根本就查不出這起命案！”

趙曼讓趙嬸作證，趙嬸說：“怎么會假呢？當時我就在廠子里上班，警察來廠子里偵查，查出嫌疑人就是你爸爸，后來去你爸爸宿舍盤問，卻發現你媽媽死了宿舍，而你爸爸早就桃之夭夭了。”

“怎么可能？”季霄佑疑惑了。

曹金玉忍不住開口：“不好意思，我打擾一下，我是霄佑的好哥們，我想說，我和霄佑來之前，真的去派出所咨詢了旗勝電子廠命案的事，警察真的說電子廠沒有發生過命案，那也就是說，有這種可能，你們雖然見了警察來查案，但那時證據不充分，后來案件深入之后，警察發現霄佑爸爸并不是嫌疑人，但警察沒有到廠子跟所有人去說明解釋他爸爸清白的事情，所以，導致你們誤會一直到現在。還有，關于霄佑媽媽的死，警察說的是廠子的事故意外……”

“哼哼。”

趙曼冷笑打斷，搖頭說：“你就是胡說，要我看，警察是嫌你們年輕，隨便敷衍你們，打發你們走，命案，還能被我們這么多人編出來？我們可是經歷過的。”

“那判決書，你怎么解釋？”季霄佑將手機相冊打開，他在那名女警員的手機上，也拍下那張判決書，他要讓趙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