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瀚走進書房，一眼便看到正端坐著的清瘦儒雅的中年男子，趕緊上前兩步，朝著對方施禮道：“侄兒拜見叔父。”

“數年未見，瀚哥兒都長這般大了，若非素日我與你父時常書信往來，我險些認不出你來。”林如海微微點頭，語氣感慨。

林瀚坐在椅子上，接過下人端上來的茶水，輕輕抿了兩口，便道：“我父親時常在江南老家提起叔父，也是時常感嘆歲月如梭，只可惜身體抱恙，尚未完全康復，否則此行他定然前來與叔父把酒言歡。”

“兄長身體如何了？”林如海聞言一臉緊張的詢問。

林瀚苦笑著搖搖頭道：“不敢欺瞞叔父，我父年輕時候不注重身子，體內雜病諸多，如今雖說治好了肺病，但那游方道人并非神仙，直言日后不得飲酒少葷食，時常鍛煉才能延年益壽。”

“歲月催人老，當年我回江南老家時，還與大兄徹夜把酒言歡，傾訴離家之苦，沒成想這么多年未見，我那向來行事放浪的大兄也到了注重身體的年歲了。”林如海嘆息一聲，轉而說道：“瀚哥兒，你快同我說說，那游方道人臨走前，可將治病方子留下？”

“叔父放心，我已經將治病方子了然于胸。在來揚州之前，還尋了不少同樣患有肺病的人進行治療，效果斐然。”見林如海一臉關切之色，林瀚笑著說道：“中醫講究望聞問切，我得先見見叔母，才能對癥下藥。”

“既是如此，叔父也就不跟瀚哥兒繞圈子了，快隨我去見見你叔母。”林如海迫切道。

“侄子此行目的便是如此。”

林瀚笑著回應，跟在林如海的身后，朝著衙門外面走去。

可能是這個時代對于肺病忌諱莫深的緣故，得病的人并不會住在一起，而是選擇居住到遠離人群的地方。

賈敏現如今所居住的地方，距離府衙就很遠，馬車行駛了將近兩炷香時間，才到達地方。

等到林瀚跟著林如海走進別院，還沒來到正房，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艾草味和硫磺味，想來應該是下人們用硫磺和艾草來壓制病毒。

來到正房門口。

只見林如海深吸口氣，語氣有些期待的問道：“瀚哥兒，你跟叔父說實話，你真的能治？”

“若叔母真的是肺病，那侄兒就能治。”林瀚連忙寬慰。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便聽到房間內傳出來一陣女子的劇烈咳嗽聲。

不多時，房間門被打開，一位中年嬤嬤走了出來，朝著林如海說道：“老爺，太太說讓侄少爺進來，至于老爺，還請先回府忙碌公務吧。”

聽到夫人讓他離開，林如海頓時有些糾結，他轉身看了看林瀚，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決定。

林瀚見狀笑著說道：“侄兒不遠千里從江南老家趕來，不就是為了給叔母治病？叔父可放心離去，一切交給侄兒。”

“瀚哥兒，這肺病并非尋常傷寒，具有傳染性，若你進去，在你叔母尚未痊愈之前，你不能離開這座別院。”林如海正色道。

“侄兒明白。”

“既是如此，那就拜托你了。”林如海想了想又說道：“你想要什么，就告訴別院內的嬤嬤，她們會全然照辦。”

“好的。”

就在這時，一名家仆急匆匆跑過來，朝著林如海道：“老爺老爺，府衙那邊派人報信過來，說是您請的教書先生到了。”

家仆的話語剛剛落下，便聽到房間內那個柔弱女子的聲音再度傳了出來：“老爺快回去吧，有瀚哥兒在，不必顧慮我。”

“夫人，那你安心治病，我將時飛兄安置妥當后便來看你。”

林如海說完，又對著壽伯說道：“林壽，你就留在此處吧，若是瀚哥兒需要什么，你可派人前來通知與我。”

壽伯聽到讓他留在別院，神色猶豫，但是見自家老爺神情堅定，他也只好托出實情道：“老爺，內宅一向有賴家人負責，我負責管理外宅，貿然插手豈不是會……”

“賴家人呢？”林如海思索一番，說道：“讓他過來見我。”

“賴管家一大早兒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壽伯回應道。

林如海聞言，非常罕見的有些怒意：“真是荒誕至極！主子都病成這樣，一個奴才倒有心思在外面瞎跑。”

壽伯見自家老爺有了怒氣，便不敢多說，只得點頭答應接管別院內部事務。

林如海嘆息一聲，拍了拍林瀚的肩膀，這才離開。

……

林瀚走進臥房，一眼便看到里側有一張垂著紗幔的錦榻，錦榻旁站著兩個穿著粉色小襖的丫鬟，看年紀約莫十三四歲左右。

錦榻上坐著一位身形瘦弱的女子，看上去有三十歲的年紀，臉色蒼白憔悴，此時正手持絲帕捂著嘴巴悶聲咳嗽著。

雖說氣色很差，但是眉眼間依舊能夠看出些許英氣，只是她的眼底帶著淡淡的悲傷，給人一種凄楚的感覺。

“侄兒林瀚拜見叔母。”

林瀚快步上前，對著坐在錦榻上的女子行禮。

這年輕女子正是林如海的妻子賈敏，林黛玉的母親，出身于京城賈家千金。

“我是你的叔母，本就是一家人瀚哥兒無須多禮，”

賈敏抬起頭上下打量了林瀚數眼，然后移開絲帕，聲音嘶啞的問道：“你小小年紀便能考中武舉人，可見前途無量，難道就不怕我的肺疾傳染給你，從而耽誤了你的遠大前程？”

“那就要看叔母，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了。”林瀚笑著回應。

賈敏抬起頭，有些錯愕問道：“假話……咳咳咳，真話與假話又有何區別？”

林瀚開玩笑道：“假話是我治不了，毫無辦法，但是為了避免家中父親阻攔我考武狀元，只好尋個借口前來揚州。而叔母的病就是最好的借口。”

“那真話呢？”

“真話就是我有良藥在身，而且能治你的病，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那就是需要叔母說服叔父，支持侄兒考武狀元。”

“咳、咳咳咳！”

賈敏聽到林瀚的話語后，忍不住笑了起來，而后咳嗽不止。

身旁的丫鬟趕緊坐在床邊，一邊給賈敏拍后背，一邊責備林瀚道：“侄少爺，太太本就有肺疾，你如此這般只會加重她的病情！”

“無礙，我就喜歡跟聰明孩子交談，畢竟……有來有往才是穩固的基石。”

賈敏說完，將手中的帕子塞給丫鬟，丫鬟見狀又取來新帕子，端來茶盅和痰盂，服侍賈敏漱口后，這才繼續看向林瀚，說道：“你又怎會知曉你叔父不會同意呢？”

林瀚全程目睹賈敏的狀況，意識到對方出現了咳血癥狀。

思索片刻后，他開口了。

說出來的話石破天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