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零星毫不猶豫地解下金鎖遞給斐英,道:“這個你先拿去當了。”
斐家眾人見了倒吸一口涼氣,斐三郎何時結交了這樣慷慨的人物。
大嫂蔣雪春忙笑道:“這也太貴重了,三郎可不能收下。”
斐英也覺不妥。
一旁的王甜甜冷哼一聲,“嫂子也太擔心,不收這金鎖,難道用你的嫁妝去請郎中?”
蔣雪春笑意微減,“弟妹心中有事,何苦來嗆姐姐我。收下這金鎖,誰來還呢?”
“行了。”斐英打斷道,“兩個嫂子口口不離嫁妝,可知我的妻兒還等著請醫?”
言罷,他轉頭拿走金鎖,道:“這份恩情我來日必還。”
這金鎖由孫老娘急匆匆地去當了,風風火火帶著來過一趟的李郎中又來了,開了幾副藥,便走了。
“竟當了有一百兩之多!”孫老娘暗自乍舌,那小子到底什么來頭。
“娘,陸兄弟呢?”斐英從房中推門而出,便見到老娘面露精光。
孫老娘道:“陸郎君啊,他早走了,還是被一群人扣走的,不會也是賭錢輸了來抓他的罷?兒啊,可別跟不清不楚的人來往了。”
斐英眉頭微皺,陸兄未怎么留下音信就被人扣走了。
她朝孫老娘說道:“娘,還剩多少銀子,給兒子,兒子有用。”
孫老娘銀子還沒捂熱呢,聞言一把按住胸口,那藏著六十兩。剩下的太重,孫老娘鎖房里了。
“你拿著這錢要做什么去?”
蔣雪春正笑意盈盈地端著碗出來,搭話道:“想必三郎又想去賭坊了罷,可安分些,前陣子剛吃了頓板子。還賭下去,再沒有供你賭了。”
此言一出,院里抽旱煙的斐講信也坐不住了,喝道:“逆子!你再敢去賭我今日就打死你!”
王甜甜聽到動靜忙從房里出來,冷哼一聲,道:“這才是親兄弟呀,拿著二哥趕考的錢去賭,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斐英一下明白了,這原身之前拿著自家二哥趕考的錢拿去賭了。怪不得這幾個嫂子明里暗里地刺他。
“這里哪有你說話的地!”孫老娘護雞仔似的橫在斐英前,道:“斐有信,這是你親兒子!你今日打死他,俺也不活了!”
王甜甜不敢跟婆婆叫板,只恨恨地看著他們母子二人。若不是斐英這個混不吝的當初將自己男人趕考的銀兩偷出去賭,她早就成舉人娘子了,還能在這跟妯娌婆婆拌嘴。
一旁的蔣雪春見狀,上前給婆婆順氣,勸道:“娘是有年紀的了,別動氣傷著身子。”又對王甜甜說道:“弟妹說話也太難聽,三弟何時說要拿這錢去賭了。自那事后三弟早已轉了性子了,今日挺身而出救三弟妹,足以見得是洗心革面了。”
“你少裝蒜!”王甜甜怒火中燒,自家這個大嫂,每每挑撥離間,口蜜腹劍。
王甜甜怒極反笑,道:“不是你說的斐英要拿錢去賭,現在又充起好人。”
孫老娘此刻琢磨過來了,拂去大媳婦的手,道:“你們一個兩個,憋著勁的要害俺的英兒。是不是俺的英兒被你們逼死才能如你們的愿!”
“娘!”王甜甜已是熱淚盈眶,“斐英是你的兒子,無雙他也是啊!十年來寒窗苦讀,侍奉父母,竟連趕考的錢都沒有!”
“住口,英兒生下來就體弱多病,打小我便多疼他些,怎么了?我的英兒是有錯,難道你們就想逼著讓他去死嗎?那些賭場的人打上門來,他的大哥二哥去哪了?為何不攔?”
“娘。”門開了,是斐家二郎,斐無雙。
一直沉默不語的斐英抬眼望去,只見那人冷若山巔之雪,有出塵之姿,然而眉間一點朱紅,徒增嬌媚。
果真絕妙無雙,斐英暗自點頭。
“你自小偏心斐英,兒子從未有過怨言。當初你縱容他偷取我的趕考錢去賭,我又何曾責怪。”他緩緩續道,“只剛才那番話,太過寒心。自小到大,三弟可曾一日拿我當兄長看待,種種輕視,都是你偏心所致。兒子別無他想,只想問娘一句,娘是想讓兒子們去死嗎?”
斐無雙喉中干澀,言之鑿鑿。
“當日賭坊打上門來,大哥素來膽小,卻敢偷跑出去村里叫人幫忙。我一書生,與人盤旋周轉,本能拖到救兵趕來。是斐英出口挑釁,惹怒對方,這才痛打出手。”
“母親卻說我與大哥其人何在,難道他斐英是你十月生下的,我們便不是了?”
一聲不吭的斐大郎終于掩面痛哭,其中心酸,無人可知。
院內眾人皆紅了眼眶,斐英知道,父母的偏心,是能逼死人的。她不知該以如何立場反駁,只一件清楚,自己是要替人收拾爛攤子了。
“雙兒,勇兒,你們這是在怪娘嗎?”孫老娘顫顫巍巍的捏緊不發一言的斐英,像是握住最后一根稻草,“英兒,你說話啊!”
斐英深吸口氣,回握住了孫老娘干瘦的手,道:“娘,是我斐英枉為人子,不孝父母,欺負手足。”
她明白了。斐英讓他還的,便是這些債。
斐英側身一跪,替原來的斐英道歉,也想結束過去的一切。
“爹,娘。兒子錯了。兒子再也不賭了,我們斐家家道中落錯在我斐英一人身上。是我嗜賭成性,偷取了錢財,令二哥十年寒窗前功盡棄。母親疼我一場,卻將我養的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為。兒子無言以對,只求父母兄長們給英兒一次機會,自當改過自新,洗心革面!”
言罷,斐英便覺心中愧疚,這是原身的自身情感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