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旅行箱上累積的一層薄塵來看，這些東西被放在這里已經很久了。洛雨笙心驚膽戰，她已經在這座學院念了兩年書，卻從不知道這里居然藏著這么多足以殺死大象的武器。

王女迅速穿戴好這套裝備，長發高高束起，手槍插進腰間，風衣下藏了一件泛著亮銀色冷光的金屬甲。她的動作訓練有素，無比地嫻熟自然，好像一只寄居蟹一下子縮進了自己的殼里。

“……搞定！”

做完這一切后，王女放松下來，居然從皮革旅行箱底部撈出一聽罐裝烈酒來。她拉開錫環喝了一口，露出笑容，對洛雨笙舉了舉杯，“喂，你要不要也試一試？”

“伏特加？”洛雨笙認出了鋁罐上的俄文標簽。

“是啊。產自1987年前蘇聯的烈酒，全世界最純正的伏特加。”王女歪著頭看她，“也許下一秒就要死了，好歹也嘗一嘗他最鐘愛的滋味吧？”

“好。”洛雨笙沉默了一刻鐘，接過那個酒罐。

她用雙手攏著鋁罐，湊近鼻端，冰水一樣干凈沒有氣味。她壓下心底的千頭萬緒，小口小口啜飲著那罐酒，辛烈銳利的酒氣刀一樣沖進胃里，被嗆得連連咳嗽。

“哈哈哈哈……”

王女夸張地大笑起來，捂著肚子，用力拍打舊木地板。火光沖天，窗外時不時有槍聲傳來，真不知道這個女孩怎么還能笑得出來。

“怎么樣？”紅發女孩終于笑夠了，“感覺好喝嗎？”

“感覺……像快死了一樣。”洛雨笙按著喉嚨。

“嗯，這就是男人的浪漫啊。”王女輕輕地嘆氣，瞳子卻亮得像有一縷火苗在燒，“兇狠又霸道，帶著寒冽的寂寥，刀一樣危險。”

“可是刀也很可憐啊……傷人亦傷己，他又能怎么辦呢？”

“好了，我該走了。”槍聲越來越清晰，女孩站起身，被束成高馬尾的紅發一直垂到腰際。

“誒？你要走了么？”洛雨笙有些不知所措。

“沒辦法……槍神的氣息很近了啊。要和那家伙拔槍對射的話，隨便一顆流彈就能崩掉你吧？”

“洛小姐，自己乖乖藏好哦。”

王女在她胸口畫了個十字，跳下閣樓，“愿神保佑你……保佑你再見到那個惡魔！”

她消失了，空蕩蕩的閣樓里只剩下洛雨笙一個人。女孩抬起頭，望著窗外一角藍天，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

“祁夜……不要來啊。”

她默念著那個男人的名字，聲音在心底空蕩蕩地回落。

*

“喲！第二個目標似乎出現了啊……”

禮拜鐘樓的對面，坐落著整間學院的中心建筑——行政教學樓。這座建筑耗資上億加元，牢牢占據最佳視野，能完美俯瞰圣謝菲爾德商學院的一切景象。

通過微型監視器，格拉托妮清楚地看著閣樓里的一切，“看起來很訓練有素的樣子呢……哥哥，你猜哪個才是真正的王女？”

“頭發帶點紅色的那個吧。”古利德也贊同，“她握槍的手很靈活，槍法必然很好。”

“嘿，我也覺得……咦？分開了？”格拉托妮猛然瞪大眼睛，扭頭，“哥哥，要讓監視器追上去嗎？”

“不用了。那女孩警惕心太強了，還不如讓槍神替我們探探路咯。”古利德雙手枕在腦后，叼著一根雪茄，把穿著軍靴的雙腿架在窗臺上搖晃。

他唇角露出一絲莫測的微笑，“與其去追她，我倒覺得不如再多觀察洛小姐一會好了。”

“她？她有什么好看的。”

格拉托妮不能理解，輕蔑地哼了哼，“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很快就會死了吧？難不成哥哥你喜歡這種類型的？”

“喜歡？”古利德聳肩，不置可否，“也許吧。”

“有意思，那就多觀察一會兒好了。”格拉托妮瞇起眼睛，饒有興致，“難得遇到喜歡的女人……哥哥不準備出去英雄救美么？否則她說不定會死哦！”

“為什么要救？”古利德輕描淡寫地笑，仰天吐出一口氣，“其實有些美麗，從一誕生起……就是為了被毀滅啊。”

“誒呀誒呀……明白了，哥哥你真是太混賬了！”少女笑得花枝亂顫，用力鼓掌，“那么，為了慶祝你找到真愛……亞當，請給我們來一點燈光！”

“收到。格拉托妮小姐，一定會讓您看到最盛大的煙火。”

擬人電腦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像個快樂的農夫，“禮拜堂附近共計布置了六枚炸彈，我會同時引爆哦！”

“三、二、一……開始！”

*

洛雨笙忽然感覺到了震動。

作為一座神圣的宗教建筑，禮拜鐘樓被設計得極其堅固，優質的磚石結構令它能無視絕大多數地震。但強烈的震動開始了，從地基深處傳來，好似一千一萬個發瘋的巨人正在拼命撞擊它。

洛雨笙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只螞蟻，匍匐在一片飄在水面的樹葉上，隨時會翻倒，萬劫不復。

求生的本能壓過了恐懼，她咬緊牙關，想要一鼓作氣沖下閣樓。但就在這一剎，地動山搖般的暴力陡然爆發，女孩失去平衡，被狠狠摔在了地板上。

天旋地轉，堅固的房梁紛紛坍塌，轟然砸落。戰栗如電流般襲過脊柱，一根足有數噸重的頂梁在她瞳孔中放大，垂直墜落下來！

躲不過……

一定躲不過……

絕對……會死啊！

“該死！”死神降臨的前一剎，她忽然聽到了某人的怒吼。那個聲音太熟悉了，它的意義與生命等同，即使在天崩地裂般的巨響中她也能輕易分辨出來。

玻璃窗戶忽然碎裂，紫色瞳孔的男人僅憑一根救生索飛蕩了進來，黑衣獵獵，猶如惡魔從天而降。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一個貼地滑來，在狂震中抱住洛雨笙疾速翻滾。

炸彈完全爆發，如同狂暴的火龍在肆意吐息，又像是雷神自穹頂之上降下神罰。天旋地轉里她始終被那個男人死死抱住，渾身痛得像是要散架，連呼吸都幾近停止。

耳邊爆炸聲不斷，無數可以把人砸昏的重物一再擦身而過，帶起巨大的風聲。可她心里不再畏懼，伸出手，下意識地反摟住了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