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歐，星燧同盟旗下的某私立醫院。

“這是……在哪里？”

空氣中彌漫著福爾馬林和消毒水的刺鼻味道，祁夜坐了起來，感覺頭痛欲裂。無數記憶碎片涌入腦海，他大口地呼吸，肺泡里像是有無數尖利的針在扎著。

“這里是L.M.A醫院，美國基金會‘星辰與火’贊助的產業之一。”

一個柔和悅耳的女聲回答了他，穿護士制服的北歐女孩推進來一只黑色的LV旅行箱，正好奇地打量著他，“維爾諾斯·坦格利安先生？”

“我是，”祁夜掃了那只箱子一眼，“什么事？”

果然，護士指了指那只箱子，“有人讓我把這個送給您。她說她是您的姐姐。”

“嘖，多管閑事的蠢女人……”祁夜拍了拍額頭，擺手，“我知道了。放在這里吧。”

護士離開后，祁夜不顧形象地倒在病床上，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他實在想不通王女為什么要救他，分明那家伙很了解自己的性格，一旦決定就絕不會回頭，勉強把他救回來又有什么意思呢？

就像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你也永遠救不了一個決心自殺的人。

真的，真的已經很累了啊……再也強撐不下去了啊……讓他解脫不是很好么？難道非要他一生忍受求而不得的痛苦，眼看著最愛的女人和別的男人相愛、結婚、生兒育女么？一定會把他逼瘋的吧？

“坦格利安先生，您聽得到么？”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略帶北歐口音的女聲。

“什么事？”

盡管已經脫離星燧同盟，但祁夜還是條件反射地坐直了，眼底閃過戰時的警惕，“蘿絲？”

“王女殿下吩咐我，在您醒來后，立刻把一條消息告訴您。”蘿絲說，“就在六個小時前，一條來歷不明、聲稱‘洛雨笙小姐疑似王女’的消息被墮月教團捕獲。”

“后者迅速作出了反應，在‘血色城堡’懸賞2000萬美元，目前已經有超過六十名暴徒前往圣謝菲爾德商學院，抓捕洛小姐。”

“什么——？！”

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抓緊了，祁夜猛地起身，渾身如墮冰窟。冷汗涔涔地流下，他太了解地下世界那些人了，那根本就是一群無惡不作的——魔鬼！

“蘿絲……”

他扶著窗欞，感覺自己連聲音都在顫抖，“現在……那邊情況怎么樣？”

“很遺憾，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蘿絲用上了無奈的口吻，“到目前為止，圣謝菲爾德商學院都出于電磁屏蔽狀態，我正在盡力嘗試，但暫時無法從中讀取有效信息。”

“開什么玩笑！”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暴躁，“喂，你不是號稱計算機領域的神嗎？”

“神也不是唯一的啊。”蘿絲淡淡地說，“即使是神，也終有被惡魔取代的一天。”

“明白了……又是墮月干的？”

“那么……”祁夜閉了閉眼睛，手背上青筋暴起，“蘿絲，不介意和我暫時聯手吧？”

“旅行箱里放著您慣用的裝備，請查收。”蘿絲的回復簡潔明了，“另外，請抬起頭看看。”

祁夜抬頭，窗外風雨交加，天與地都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一架銀色的直升機猛然打開聚光燈，引擎已經預熱完畢，雙翼發出的狂暴之聲撕裂雨幕。

“我開始喜歡你的風格了，小女孩。”祁夜抓起那個旅行箱。

他狠狠一腳踹碎窗戶，跳進了機艙。飛行員一言不發，操縱直升機起飛，潑天冷雨落在颶風般旋轉的機翼上。

祁夜彎下腰，折刀入手，劃開了LV旅行箱。里面是一件純黑色的Burberry戰壕風衣、超合金內甲、軍用手表、衛星電話、大口徑作戰手槍……一切都被排得井井有條，最后一個空間里塞著罐裝的俄羅斯產“絕對”伏特加。

他從箱子里取出柯爾特作戰手槍，褪下彈匣檢查。子彈已經被填滿，從以色列軍火廠特別訂制的“蜂巢”彈藥，每一顆都閃爍著寒冷的合金光澤。

“很好。”

僅僅一分鐘后，祁夜已經穿好了這套裝備。他直起腰，整個人的氣息都凌厲起來，猶如森嚴的黑色武士俑。

“坐標加拿大渥太華，編號CA78332，任務級別‘A+’。”蘿絲聲音嚴肅，“臨時執行員維爾諾斯·坦格利安，請確認。”

“確認。”祁夜冷冷地說。

“恭喜，聲紋驗證通過！”僅僅兩秒后，特制的軍用手表上亮起綠光，“坦格利安先生，我能問您一個問題么？”

“什么？”

“您為什么要這么做？”蘿絲的語氣里帶著困惑，“按照我的理解，分手后人類男女就不需要再對對方抱有責任。您為什么要冒險去救那個女孩呢？”

“呵，因為我在犯賤啊……就算洛雨笙已經不再是我的女人，我也不想讓她死了。”

祁夜仰頭飲盡伏特加，松開手，把鋁皮罐拋入了萬丈深淵，“哪怕她不愛我也沒關系……不肯留在我身邊也無所謂……”

“現在……我只要她能好好活著！”他低低地、嘶啞地說，“只要這樣……這樣就夠了。”

“我不太明白人類的情感，但如果按風險和收益比評估來看，您的行為不符合經濟學原則。”

“喂，就不用說得這么含蓄了……”祁夜笑了笑，但那笑容絕不輕松，“你是想說我傻逼透頂了吧？”

“是的，”人工智能沉默了一秒鐘，認真地說，“您傻逼透頂了。”

*

“跑！跑！快跑！”很多人的聲音一齊在她腦海中咆哮。

洛雨笙在黑暗的甬道里狂奔，大腦一片空白。她大口大口呼吸，濕冷的空氣像刀子瘋狂捅進肺里，覺得自己就像一只離了水的魚，隨時都會死去。

跑……快跑……你活下去的機會……是很多人用命換來的啊！

下一秒，她忽然看到了光。

一陣劇烈的驚悸攫住心臟，洛雨笙猛地剎住腳步，向后躲閃。但已經來不及了，又一顆炸彈在甬道盡頭爆開，猶如璀璨的、神罰的火焰，以絕世之光照亮了世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