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洪學想著說服李安然,可細想下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況且鬼并不害人,沒有人用特殊法門利用也害不了人。
這里的禍事本質上也還是人為。
這么一想,付洪學倒真不怕了,就剩下了不服。
自己好歹算是千年世家的二世主,家學淵源……
李安然,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
憑什么刀法比自己好?
見識比自己強?
膽子也比自己大!
“有沒有鬼,放把火你就知道了!”
得讓他長點見識!
付洪學不知從哪里掏出個火折子伸手一彈。
一道流瑩劃破夜色,落到了不遠處堆起的柴垛上。
少頃。
“走水啦!”
“救火!”
“分些人去搬沙!”
“他娘的!”
……
難民營猶如被驚動的蟻巢,呼啦啦涌出好些人來。
有潑水的、有拿物件撲打的、有高聲呼喝著幫忙的……
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
“哪來的鬼!”
李安然有些惱。
這貨腦子里不知道又抽了哪門子瘋,說好暗地里行事,卻搞出來這么大的動靜。
得,趁亂趕緊撤!
李安然剛要轉身……
“啪”!
付洪學掏出一張符紙,往舌下一舔,伸手便貼在了李安然腦瓜子上。
“別動,這符是護你的,鬼看不見你!”
說著又咬破食指,喊了聲“疾”,往李安然眼皮子上一抹……
李安然先是悚然一驚,而后眼里的世界全然變了。
場上救火的數百流民,原先看起來一無二致……
現在在李安然眼里分成了兩撥。
人數多些的一撥周身淡淡紅芒,是正常的氣血之色,頭頂上還有一抹靈臺白光。
另一撥百人左右,周身卻是黑氣繚繞,頭頂靈臺上顯現的卻是同一張猙獰鬼臉。
“這……”
詭異奇狀入目,李安然大驚!
“這便是你說的鬼?”
“還不信?”
付洪學順手抓過從身邊跑過的一位身上繚繞著黑氣的瘦弱流民。
“你干什么!別礙著我救火!”
流民掙扎著,那神情、動作,分明就是個活生生的人。
“你已經死了!”
付洪學伸出帶血的食指,往他額頭上一點。
被付洪學一語道破,好生生的流民臉上神色突然一呆……
在李安然眼中看來,他靈臺上的一張鬼臉驟然模糊,然后化為一道黑氣逐漸消散。
“我死了么……”
流民口中喃喃,一句話還未說完,周身黑氣一散,便突然萎頓軟倒在地。
身體上外露的肌膚肉眼可見地脫水發皺,同時滲出點點黑斑。
尸斑!
難怪付洪學說是“活死人!”
從尸體的現狀來看,這流民真正的死亡時間怕是不短。
實在讓人難以想像,剛才還活蹦亂跳的活人,原來只是一具死亡多時的尸體。
“真的見鬼了!”
李安然忍著直沖鼻端的難聞尸臭,心下一時有些彷徨。
事情詭異得顛覆了他的認知。
原先以為鬼神不過是古代人愚昧,在恐懼和愿景之中衍生出來的信仰寄托。
歸根結底,無非是更強大的或者更邪惡的武者人類罷了。
武力值到了,正者為俠為仙,邪者為鬼為魔。
現在看來……
這個世界遠非這么單純。
“走!”
李安然猛然轉身。
“見鬼了吧!怕了吧!”
付洪學跟上,語氣有些幸災樂禍。
“我怕的不是鬼,是鬼背后的活人!”
李安然腳下不停。
付洪學:“……”
出了涵洞,二人并沒有原路折返,為避人耳目,他倆選擇繞道。
這條路要遠些,一路上更是荒僻。
乘著夜色走出約摸二里地,李安然才放緩了速度。
“原來你是登樓境武者!”
付洪學有些感慨,你果然還是瞞著我,心下情緒便更拉垮。
人家原來不用氣血元力,就能砍得自己找不著北……
真要使出全力,拿捏自己不跟閉著眼睛玩兒蛋似的?
現在……
除了刀術比自己強、見識比自己強、膽子比自己大之外,站的武道樓層也比自己高……
還是要努力啊,少年!
付洪學決定回去之后立刻、馬上加練。
功法走完奇經,再嘗試一下異脈。
刀法也要練得狠些,再狠些……
以往自以為天姿絕世,現在看來不得不笨鳥先飛。
付洪學心里腹誹著。
遠離險地,別無異狀,李安然才松了口氣,只是沒想到奔走時才稍稍用了些氣血之力,就被付洪學察覺了境界。
“你看出來了?”
“我又不瞎,不至于看不出來,你藏得挺深啊!”
“我早上才入的登樓境。”
“切!騙鬼,真當我瞎,你這身氣血……怎么可能才登樓!”付洪學不屑一頓,本少才沒這么好騙。
“說真的,你幾重樓了?”他還是忍不住好奇。
“一重!”
“哄鬼哪!你這‘氣血如汞、元力潮生’的,這要是一重,我戳瞎我這雙眼!”
李安然:“……”
真話沒人信,這就不好說啥了。
真要讓他知道自己練的還是他太爺爺的太爺爺的那本“狗不理”功法,這貨怕是要吐出血來。
“剛剛那些‘活死人’是怎么回事?”李安然問道。
“看起來雖然詭異、數量也多,但似乎沒有多少戰力。”
“那些不過是倀鬼控制的普通尸眾……”
付洪學搖了搖頭。
“關鍵是那只倀鬼,控制的尸眾過百,怕是不好對付。”
那些“活死人”靈臺上的那猙獰鬼臉,正是倀鬼控制他們的手段。
“一只倀鬼,若修到高深處時,尸傀過境,寸草不留,你說厲不厲害?
尸傀煉制,一樣的也分上中下三境九重,若是尸傀成長起來……
你想想,你面對同境武者,對方銅皮鐵骨,一身橫練不說,還不懼傷、不畏死,我就問你怕不怕!”
“這么猛?”
“當然!一只倀鬼,成長起來就是一支尸傀大軍!”
付洪學談起鬼來如數家珍。
“不過你說得對,真正厲害的還是背后制造倀鬼的人。”
“不是野生的?”
“怎么可能!這種厲鬼,要是天生地養,還不受人控制,這片大陸怕是早就沒有一個活人!”
付洪學的臉色變得少見的凝重,“這件事背后怕是干系不小!”
“你打算怎么辦?”李安然問道。
報官是報不了的,且不說倀鬼背后有沒有爛透的酆都縣衙的影子,就那些個人的戰力……
送人頭還行。
“‘天元境內,鬼神禁行’,這句話你聽說過吧!”
付洪學正了正頭上星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