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個體內部的沖突，合作是另一種形式的競爭

大自然母親是個邪惡的老巫婆。1

喬治·威廉斯（George C. Williams）

《進化倫理學》（Evolutionary Ethics），1993年

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將合作視為一種創造性的力量，一種能夠將基因和細胞組合在一起、創造新的生物體的力量。但是，合作之下必然暗流涌動。我們身體里的細胞偶爾會拌嘴斗舌，基因之間也會有類似的利害沖突。為了維護合作的大局和整體的完整性，身體對這些內部沖突必須加以管控，要么消減，要么化解。

請記住，在細胞里，有一些較小的單位被稱為線粒體，它們以前是自由的細胞器，后來選擇加入細胞這個團隊，放棄了獨行的生活。我在上一章中曾說過，線粒體和宿主細胞幾乎沒有什么沖突，但這并不意味著它們之間永遠都相敬如賓。與核基因不同，駐留在線粒體內的那么一點點基因只能沿著母系繼承下去。你體內所有的線粒體都來自你的母親，就像她所有的線粒體都來自她的母親一樣，以此類推。因此，線粒體基因組上的基因們更加青睞女性后代，它們要是進入了男性體內，就相當于進入了基因演化的死胡同。

這種扎根于基因組內的“偏袒”會導致兩性后代之間在質量上出現明顯差異，也就是一種被稱為“母親的詛咒”（Mother’s Curse）的現象。2對女性后代有利的線粒體基因將被保留下來，哪怕這些基因會給男性帶來嚴重影響。例如，萊伯遺傳性視神經病變（Leber’s hereditary optical neuropathy）就是這樣一種由線粒體基因導致的疾病，且主要發作于青少年男性中。患者會遭遇視神經退化，最終雙目失明。

在加拿大，所有患上這一疾病的男性的病因都可追溯至一位女士身上。17世紀后期，這位女士被送到當時被稱為“小法蘭西”（Little France）的地方。當時這個地方由于男性太多，為了平衡性別比例并建立新的定居人群，路易十四把一批批女性送往這個殖民地。線粒體母親，也就是攜帶這種眼疾原始基因的女士，于1669年在魁北克結婚，先后生下了5個女兒，繼而有了21個曾孫女。受其所累，她們家族中的男性后代由于都攜帶著同樣的有害DNA，至今還在遭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