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齡輕笑了一聲，似乎并不相信：“那你倒是說說咱們紐約華人街究竟是怎樣的格局！”

曾昭潛極其自信道：“李堂主的安良堂主要占據了勿街、多也街和且林士果廣場，協勝堂的大本營則在披露街，至于勢力最小的四姓堂則在包里街！”

“雖然如今安良堂仍是一家獨大，但協勝堂和四姓堂這些年也在逐步發展，漸漸有了和安良堂對抗的資本！”

“今天中華劇院的槍擊案就是最好的證明！”

李希齡沒想到一個麻省的高中學生對于他紐約唐人街的局勢竟然通曉地如此清楚，表情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

“這紐約唐人街的格局已經持續了十幾年了，你倒是說說怎么才能改變這種格局！”

曾昭潛問道：“李堂主可知你們各堂之間這么多年來為何一直堂斗不斷！”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說還能是為了什么！”李希齡冷哼一聲。

“不錯，就是因為生意，但你們做的全都是同一類生意，而且市場就這么大，當然競爭會非常激烈！”曾昭潛一針見血道。

李希齡不以為然道：“咱們華人就是靠餐館、洗衣店在美國起家的，不做這些生意還能做什么！”

曾昭潛淡淡笑道：“李堂主，咱們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生意！”

“你旗下的非法生意遠比合法生意賺錢得多！”

“你成立的華人賭徒聯盟，每年光從華人賭場收來的保護費，都至少超過了十萬美元！”

十萬美元相當于現在的三百多萬美元，這還只是一部分賭場的保護費收入，可見李希齡一年的非法收入究竟有多高！

李希齡面色一變，一只手摸了摸衣服紐扣上的金表，勃然大怒道：“想套我的話然后賣給報社？”

“我告訴你，那些賤人記者們，要么已經被收買了，要么小命都沒了，你可要想清楚！”

曾昭潛仍是面不改色道：“李堂主，你也太小看我了！”

“套你的話賣給報社才值幾個錢，我要和你談的生意所帶來的利潤才真正讓你無法想象！”

李希齡冷笑一聲：“那你繼續說吧，我倒要看看，你對我的生意究竟了解多少！”

曾昭潛侃侃而談道：“唐人街的非法生意無非就是賭場、妓館和鴉片館！”

“他們帶來的收入確實遠比餐館、洗衣店這樣的合法生意要高！”

“可是你辛辛苦苦維持這些生意的花費也不在少數，就賭場而言，想要開設一家新賭場就需要向所在轄區的警察分局局長繳納三百美元的入場費！”

“收益最高的彈子房每月還需繳納三百美元，收益最低的鴿子房也需每月再繳納五十美元！”

“據我所知，全紐約兩千多家賭場，每年需要向紐約警察繳納的保護費高達三百萬美元！”

“至于鴉片館的話，之前每一磅鴉片都需要收十美元的稅，現在海關已經基本禁止生鴉片的輸入了，鴉片館生意想必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妓館的話就更不用多說了，就是因為從事皮肉生意的在美華人女性太多了，現在美國政府已經開始限制華人女性的移民數量，因此只能選擇偷渡，每年光偷渡想必就是一筆巨大的花費了！”

曾昭潛前世為了拍一部關于唐人街的電影，對于華人產業的歷史變遷太過熟悉了，這些數據自然是信手拈來！

李希齡沒想到面前的高中生竟然能對他的生意剖析地如此頭頭是道，眸子里突然閃出了一些異彩，目光如炬道：“高利潤當然也會伴隨高風險！”

“如果咱們不追求利潤率如此高的生意，整個紐約安良堂的人都吃不飽飯！”

“你錯了，李堂主！”曾昭潛的反駁擲地有聲，“就是因為這些生意，既敗壞了咱們華人在美國的名聲，也讓華人內部充滿了無休止、無意義的堂斗！”

李希齡仍是反唇相譏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在美國，有錢有勢的人才有地位，若都是窮鬼的話，咱們華人只能一輩子被那些資本家剝削！”

“如果那些初來美國的華工會運作這些生意的話，他們還用得著為了賺一點小錢去為美國的鐵路犧牲自己嗎？”

“如果沒有這些生意，紐約警察無利可圖，也早就把我們趕出唐人街了！”

“孩子，這些道理，你是不會懂的”

“非法生意回報率固然很高，但世上最賺錢的生意絕對還是合法生意！”曾昭潛知道李希齡早就看透了資本主義社會的本質，是很難被說服的，于是直接亮出了底牌。

“我要和你說的合法生意，既能夠讓你的產業全部轉型，也能夠停止堂斗，更能夠美化咱們華人在美國的形象！”

“還有這種好事？”李希齡顯然還是不愿意相信，“你和我掰扯了這么久，你倒是說說究竟是什么生意？”

曾昭潛正色道：“它就是電影！”

聞言李希齡突然放聲大笑道：“我承認電影確實是一門新興的產業，可是一張票才五分錢，這錢也太難賺了，我一間賭坊，每個人每天光抽水就是幾十美元，能抵多少張電影票了！”

“再說了，上流人士都是看戲劇，沒有幾個人看得上電影，電影只不過是那些工薪階層看的玩意！”

曾昭潛仍是風清云淡道：“一盤賭局，最多不過抽十幾人的水，一場戲，最多也就幾百人同時觀看，你知道一場電影能有多少人看嗎？”

被這樣反問，李希齡面色陡變，問道：“多少人？”

曾昭潛反問道：“全美有多少人？”

李希齡緩緩道：“我看過美國政府公布的數據，大概一億人左右！”

曾昭潛反問道：“那電影的發源地歐洲又有多少人，大清又有多少人，全世界又有多少人！”

李希齡立馬反駁道：“一部電影怎么可能全世界的人都會觀看！”

曾昭潛不動聲色道：“但不可否認的是一部電影確實有流通到全世界的潛力！”

“現在電影院的裝修還太過簡陋了，電影的質量不高，時長也很短，所以最高只能賣到一角錢！”

“等未來電影院的裝修豪華起來了，電影的藝術性也越來越高，一張電影票即使賣一美元、兩美元，人們照樣趨之若鶩，上流人士也一定會加入這場狂歡！”

“到時候咱們賺的是全世界人民的錢，還比不過這些賭館嗎！”

李希齡深吸了一口氣，顯然是在暢想這個畫面，似乎已經被說動了，但他還是非常理智地說道：

“孩子，你可能忽略了一個問題，電影這個生意是有門檻的，咱們在美的華人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所以只能做這些下三濫的生意！”

“你讓一群幾乎沒受過教育的人去拍電影，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如果咱們有技術，有實力，又怎么可能甘心只做這些非法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