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軍演武，除了天子親軍外，還有李定國新練的晉兵都要接受檢驗。

演武是軍國大事，自然不能搞得人山人海，但也不是關起門圈地自嗨。

除了天子外，文武百官悉數參加。

百官雖然對于昨夜不知道具體發生什么事了，但是至少知道皇上訓斥了不少大臣，連當朝首輔都變為庶人，理由是其泄露軍情。

這個事情有些無厘頭不說，但事關兵事，百官自然不敢在這地方多嘴。

最令他們感到好奇的是，這首輔空缺下來后，竟然沒有重新補替，一直空懸。讓不少官員紛紛猜測這雷閣老是不是在哪里惹到皇上。

畢竟于公于私也該這位上位了，奇也怪也。

而對于演武他們則不是很感興趣。

雖然這新軍練成，昆明自然多了一份保障，大明也多了一份希望。

但是用屁股想想也知道這演武必然成功。

大明一朝，凡是這種公開活動，就沒有失敗的。朝廷只要敢下場，不成功也能給你說成功。

但是昨夜聽訓的那些大臣，此刻的心情與那些看熱鬧的官員完全不同，紛紛正襟危坐。

畢竟眼前的演武事關大明的國運。

而天子昨夜信誓旦旦保證不會弄虛作假，他們其實是相信的。

以前不作數嗎，自從得知清軍要攻打昆明以來，這位天子向來都是有一說一，保證的事情絕對不會摻假。

這些大臣此刻很矛盾，既希望演武搞砸了，以此打消皇帝與晉王那瘋狂的想法，但又害怕演砸后，天子的面子會很不好看，繼而自暴自棄。

而他們這些矛盾比起竇名望來說，那根本是不值一提。

作為天子新軍的主將，他手下的將士有多少能耐，他是一清二楚的，但是偏偏他內心也不贊成李定國冒險的計劃。

他又不能放水，瀆職不說，也會摧毀他在這些新兵中的形象，以后還拿什么指揮這些人。

竇名望備受煎熬。

晉王也是如此。

李定國坐于朱肆一側，心情同樣沉重。他也知道自己的計劃激進，但困守云南，與坐以待斃也大差不差，國勢在此，總得盡力去拼一拼。

他也知道，若不是他在軍中偌大的威信，能夠支持他計劃的基本繆繆無幾，連竇名望這種臂膀都反對，甚至連王國璽、高文貴這些人，雖然支持他，但其實也未必認同他的做法。

這種滿朝皆敵的局面，讓李定國著實有些神傷，而能夠堅定站在他身邊的居然是天子。

而這種信任也正是他苦苦追求的君臣相得，讓他一時間有些如墜夢中。

“晉王，開始吧。”

朱肆在身后提醒稍微走神的李定國。

“臣遵命！”

李定國領命下去，從自己的座位站起來，對著兩支新軍說道：“開始！”

而后便是地動山搖的進軍。

首先出場的是李定國的晉兵，與朱肆的長槍兵不同，他練的是類似于鴛鴦陣的刀盾兵，只是簡化了許多。

七人一隊，兩名刀盾兵，兩名長槍兵，一名弓手，再有一名為隊長，負責指揮、警戒，以及支援。

這是特意根據云貴地形練的山地特戰兵，最適合就是在云貴這樣的地形混戰，爛戰。

晉兵的隊列十分整齊，精神也十分的抖擻。

盡管在內行來看，這已經十分了不起了，但是在現在大明文武官員來說，則有些太過平平無奇了。

因為列隊這玩意，各大工坊營地的民夫都能走的整整齊齊，根本不知其其中厲害。

至于士氣就更不值一提了，整個明軍現在就沒有精神萎靡的士卒。

晉兵走過后，便是天子親軍，雖然走的也大差不差，但是清一水的長槍兵，尤其是那長達四米多的長槍，威風凜凜，看起來就是比晉兵有氣勢的多。

兩軍雖然是普普通通的過場，但是在一些官員面前卻引起了驚濤駭浪。

這人吶，最怕對比。

這天子親軍練出來竟然比晉兵強上那么一分，怎么不讓他們吃驚，要知道晉兵可是李定國親自練的。

李定國是誰？明末有數的名將，大明的擎天柱，天子能夠勝之一分。

那且不是······

真的是太祖在世？

一想到這個可能，不少官員就渾身激動。

對比文官那些一驚一乍，武將則平淡太多，兩隊的表現都算的上好，分不出個高低，天子親軍看起來有氣勢，不過是占了武器的便宜而已。

列隊之后，便是看旗語，聽號令。

首先又是晉兵，各套旗語都非常熟悉，令行禁止也做到了，但唯一比較遺憾的是，小隊配合有些生疏，更別說大隊的變陣了。

文官們自然寡淡無比，甚至有些哈欠連天。

但李定國對此其實是非常滿意，這種隊形本就難練，再加上又是山地特種作戰，故而演練起來，就比較難看。

但是在短短二十多天的時間里，就能做到這個地步，比他之前練的兵無論是從時間，還是效果上都好的太多。讓他如何不滿意。

而造成這個原因，不是他進步飛速。

一是兵源好，城內這么多民夫，選擇有悟性的青壯太容易了。

二是這兵源在營地和工坊中，早就熟悉了各類旗語還有服從命令的習慣，紀律性十分良好，稍加整頓便成型了。

三是士氣民心高昂，能夠吃平時不能吃的苦。

晉兵這些表現無疑也打動在場幾乎所有的武將。

就這些兵再操練半年，必定是支強兵。

晉兵演練完后，便是天子親軍。

長槍方陣看起來就氣勢十足，這一進場就有種先聲奪人的感覺。

隨著竇名望一聲令下。

士卒氣勢如虹，無論是刺還是挑都是氣勢如虹，整齊劃一。

這剛一開場，就將文武百官驚到了，只此一項，這些士卒上就可以上戰場了。

長槍方陣嘛，講究的就是這個氣勢與整齊。

最令人驚奇的是，這些方陣轉向和變陣的速度尤為可怕，幾乎在剎那間就向左或者向右變向。

百官們像是在看一場魔法表演一般，對這支親軍的表現大為嘆止。

這近乎夢幻的變現，讓昨夜勸諫的大臣幾乎都有些動搖了，有此強軍，那個計劃似乎可行。

但隨后他們又齊齊刷的否決了。

天子有如此能耐，更應該走煌煌大道，不應弄險。

在云南憋個兩三年，練出十萬大軍，何愁建虜不滅？

李定國看到這支長槍兵后臉色劇變，而后又驚喜異常。

急忙沖著朱肆報喜：“陛下如此神武，才略勝過臣十倍，大明中興有望！”

李定國這番舉動，自然被其他人看見，然后齊齊跪地恭賀朱肆。

朱肆心中雖然竊喜，但也沒有表現的太過明顯：“長槍兵易練難精，朕這番也是取巧，可比不上晉王新兵用處大。你們不用恭賀，不要助長了朕與那些士卒的驕縱之心。”

話雖如此，但是群臣忍不住喜笑顏開，甚至揚眉吐氣。

“諸位暫且稍安勿躁，演武還有第三項實戰！”

還有實戰？

文官門齊齊納悶，這演武如何實戰？

“將槍頭和刀刃還箭矢都封住，蒙上粗布，染上石灰。被擊中軀干者，衣服上便會留下白點，自動退出戰場！”

隨著李定國的講解，百官也就明白了其中操作。

群臣聽后，覺得這個法子妙。

心想如此便可最大程度檢驗這些士卒的戰斗力。

而朱肆為了避免新軍驕縱，下旨讓新軍第一個演習。

演習對象自然是百戰老兵，而不是讓兩支新軍互殺，要知道韃子那邊可沒有幾個生瓜蛋子。

親軍列隊，明軍扮演清軍先開始一輪試射。

無數沒有箭頭的箭矢如雨點般落下。

這長槍兵沒有掩護，只能硬抗，瞬間就損失慘重。他們急迫的想嘗試著加快步伐，拉近距離肉搏。

“被射中頭顱、軀干者自己出列，若有違反者，二十軍棍！”

竇名望在一旁極力提醒，演武事關大明今后戰略，他可不想讓這些士卒覺得戰場簡單。

很快方陣中，許多人都被擊中，紛紛退出了隊伍。

這些被淘汰的人明顯不服。

“就對方有弓箭，咱們沒有？不公平，少了箭頭，這箭飛的可比之前要遠的多。”

竇名望聽見這些人牢騷，冷哼了一聲。

“戰場上可不會等你什么都準備好了才開戰。你們是天子親軍，負責陛下安危，要求當然要嚴格，再說了戰場上看見你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倒下，你們這些兔崽子準會嚇的尿褲子，怎么可能這樣無視傷亡，不顧命的向前沖？”

那些士卒被竇名望一吼，心中還是不服，但是還是老老實實的閉嘴。

一個個在心中暗暗使勁，老子才不會被嚇得尿褲子。

親軍為了避免過多傷亡，士卒開始急速的往前沖，陣形難免就開始散亂了。

竇名望看著這個情形，心中一笑，到底還是練的時間短，速度這么快，肯定會吃大虧的。

對方的明軍看著對方的陣型一亂，左右看了看，心想就這些，還想做天子的親軍，也太嫩了一點。

但是當這些親軍快要沖到明軍陣前，最前方突然放慢了腳步，等待后面的隊友靠近形成陣型。

李定國見此尤為覺得不可思議，這些士卒竟然能在此時保持冷靜，可謂十足的出人意料。

這些明軍都是久經戰場的老兵，那里能等對方成型，于是自己主動提速，上前殺入陣中。

這些親軍到底是經驗太少，最前方的沒有留出足夠的距離，被明軍殺入陣中。

看到這個情形，百官還有李定國俱是一嘆，敗局已定。

他們紛紛已經在心中想好了對皇帝的安慰，決定狠狠夸贊剛才臨陣那一頓，雖然于事無補，但也是強軍之姿。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親軍敗局已定的時候，后方的士卒竟然不顧傷亡，用命賭上了明軍，為后面的戰友爭取了一點時間。

就是這一點時間，后方的明軍迅速列陣，形成隊形。

而后齊齊的朝前方的明軍刺來。

嘭！

槍頭撞擊胸甲，明軍身前紛紛染上了一處白點。

演武場上驟然生變，朱肆和李定國還有百官齊齊站起來，忍不住喝彩。

下面的士卒聽到天子和百官喝彩，更是振奮。

明軍則覺得異常刺耳，于是轉換陣型，前方主守，分兵從兩翼包抄。

“裂！”

隨著方陣的指揮官一聲令下，方陣很快就分成三隊，應對明軍的側面突襲。

“好！”

這樣一個迅速而漂亮的變陣讓百官忍不住鼓掌吶喊。

這支演習的明軍是從部隊中選出的百戰精兵，能與韃子一對一廝殺那種，哪能讓眼前這些新兵專美。

于是也選擇列陣，不再單打獨斗，拿出看家本事，而且不斷調整節奏變化，打亂方陣的步伐，進而破壞對方的陣型。

這些新兵到底沒怎么上過戰場，哪能敵的過對方百戰精銳。

如此反復幾次，陣型終于被拖垮，這次明軍不再輕敵，殺入陣中，結束了這場演武。

對于這個結局，無論是朱肆還是李定國，甚至是百官都早有預料，沒有任何的沮喪，要是今天這些新兵能戰勝那些老兵，他們反而感到害怕。

如今結果，自然是最好中的最好，老兵戰斗力十分強悍，新軍也讓人驚喜連連。

于是百官轉身，齊齊的祝賀皇帝。

朱肆對此也十分滿意，下令今晚所有參演的今晚都加酒加肉。

李定國神色則有些嚴重，因為接下來該他的新軍上陣了。他心里盤算表現能有這支軍隊的一半就謝天謝地了。

天子新軍得了頭彩，百官對于晉王新兵則更好奇了，因為按照今天演習的套路，一般是后上場的表現好一點。

然而晉王的新兵本就比朱肆的難練一點，光是培養一個小隊的弓手恐怕就需要一年的時間，短短二十天，能夠令行禁止也是很不容易。

果不其然，晉兵上陣被老兵殺的人仰馬翻，都是一個師傅晉王交的招，師兄自然知道陣型的弱點在哪里。

三下五除二就把新兵給收拾了。

給看臺上的百官看的看一愣一愣的，甚至有些替晉王尷尬。

這種尷尬讓李定國有些難堪。

“晉王公忠體國，不去選擇那容易練的軍，選擇如此復雜的陣型，是為了我大明日后著想，將士練的不錯，只是時日有些短，不像朕的長槍兵能夠速成，故而也一并獎勵酒肉。”

朱肆主動替李定國遮掩，李定國面露感動，神思已經游于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