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清了飯錢后，李原照先前說好的以路費為名，將剩下的錢全部交付給了鴻明與阿三。

一路上，李原和他們聊了幾句，倒也知道了他們的一些過去。

叫“鴻明”的年紀稍長，約摸四十來歲，本姓徐。漢朝姓名一般為兩個字，如曹操，劉備，孫權(quán)，另外還有單獨的字，不過這僅限于讀書人和貴族。

普通百姓沒有字，但姓名隨便取。比方叫什么劉久，趙惠才。

徐鴻明出生的時候，家里有點小錢，算命的說他鴻運當(dāng)頭，明朗高照，所以取“鴻明”二字為名。

不過李原也不知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阿三本姓孫，家里為了圖省事，取了單獨一個字，也就是孫三。

小時候聽了飛將軍李廣和冠軍侯霍去病的的故事，硬是讓家里請人找了個師傅學(xué)習(xí)武藝，日后報國從軍。

可誰想朝局混亂，導(dǎo)致****。自己生性剛直，得罪了上司，被逐出軍隊，索性回了老家。

跟著同村的徐鴻明做起了買賣。

之前在酒肆中，李原就看他的姿態(tài)挺拔，相貌魁梧，應(yīng)該當(dāng)過兵的。

兩人按照漢代的標(biāo)準(zhǔn)，原先也算個小地主，雇傭十幾個佃農(nóng)種地。后天災(zāi)頻發(fā)，莊稼沒了收成，也就收不到租。

于是拿著剩下的家當(dāng)做起了生意。

按照漢朝規(guī)定，賈人（商人）不得使用馬車，因此只能用牛車代替。

牛車高輪輻8根，雙長轅，車輿為長方形，左、右、后三面車箱板較高，前面較低，牛駕于轅中，作拉車狀。

其空間倒也不算太小，能容下三個人。

“徐大哥，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李原饒有興致地說道。

同時嘴里不知什么時候叼了一根草。

雖然認識只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但李原感覺地出來，二人還是挺熱情的。

當(dāng)然，不排除是他們收了自己錢的緣故。

“想問什么但說無妨，你我兄弟之間何須如此客氣。”

這身份轉(zhuǎn)換太快了，讓李原有些不適應(yīng)。

“你同孫大哥在酒肆之中說路上有盜賊，不知是否是真的？”

徐鴻明愣了一下，旋即解釋道:“這些年天下巨變，百姓先逢大水，后遇大旱，又遭蝗災(zāi)，地震，死者十之八九，朝廷不加撫恤，賦稅照收。百姓中有生路無望者，被迫當(dāng)了盜賊。不愿做盜賊者，只能活活餓死，賣兒賣女，混的一口飽飯。”

國家興者，百姓苦也，亡者，亦是百姓苦也。

李原聽完，一時無話，只是哀然嘆息了一聲。

看身旁兄弟的表情暗淡，便勸慰道:“李原兄弟勿須如此，人有命數(shù)，生來有之。或曰此生受難，來生興許能享福。”

對這種阿Q式的自我心里安慰，李原倒是沒有太多介懷，只是低聲喃喃道了一句。

“或者真如徐大哥所言。”

駕車的孫三也想到了什么，莫名地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李原兄弟，勸汝盡量不要到處亂看，否則會后悔的！”

這話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弄得李原摸不著頭腦。

不過很快，李原就明白了他所說之話的含義。

從洛陽出來時，尚能見到一些行人精神飽滿，體態(tài)豐足。路上的倒也是綠樹陰陰，鳥語花香，可越往巨鹿而去，更多的是見到逃荒的難民，一路互相攙扶，步履蹣跚而行。

他們的衣服破爛不堪，眼角充血，身形佝僂，骨瘦如柴。

跟不上的婦孺被落在了后面，無人理會。

從野菜到樹皮，從雜草到泥土，凡是他們覺得能夠吃的下肚子的，都只顧一個勁的往肚子里塞。

沿途躺著不少尸體，有些難民抱著人死還要占點便宜的想法，反反復(fù)復(fù)在尸體身上摸索著。

四周皆是荒野，看不到一點生機。

“李原兄弟，汝當(dāng)小心。”

“呲”

正當(dāng)自己愣神間，駕車的孫三大喝一聲，隨即飛快地抽出攜帶的鐵劍。

李原定睛一看，有十幾個帶著惡鬼一般眼神的災(zāi)民朝著牛車走了過來。想來是看到生意人，有利可圖。

“這難民要是起了歹心，即變?yōu)榱吮I賊。”

旁邊的徐鴻明冷笑一聲，不知何時抽出了一把兩石的鐵弓，搭箭欲射。

李原這才深深體會到了危險，前一秒鐘他還在為這些災(zāi)民的不幸而悲傷，后一秒鐘自己就變成了他們的獵物。

“兩位大哥小心！”

大家如今同乘一船，便也有了同仇敵愾的心。

“李原兄弟勿慌，此等小賊，來一個殺一個。”

孫三露出兇相，霸氣地喊道。

那難民見徐，孫二人抽出了劍弓，本有些懼怕。但看到自己一方人多勢眾，底氣多了幾分，不怕死地上前了幾步。

“既如此，休怪我無情了。”

孫三本不是個好說話的人，提劍邪刺，怒吼一聲，正中最前一人心窩，當(dāng)場便血流一地。

“呀！”

或許是餓的太久，神智不清，另一人同伴被殺，迎面從孫三的后面撲了上來。徐鴻明一箭射出，正中其面心。

“噗”

孫三從車上跳下，怒目圓睜將劍橫于胸前，左右踱步，氣氛瞬時嚴肅，難民也被其威勢震懾住了，不敢再有進一步的動作。

這是李原第一次在古代見到冷兵器殺人，額頭冷汗浮現(xiàn)，瞳孔放大，開始緊張起來。

在對峙了幾分鐘后，難民或者覺得自己再無勝算，拋下一個惡狠狠的眼神，狼狽地逃走了。

孫三嘴角揚起一絲得意的微笑，收起了鐵劍。對著他們逃跑的方向嘲諷道:“還道是什么兇殘之徒，不過鼠輩而！”

等他回頭往車上看時，發(fā)現(xiàn)李原呆住一動不動。

“怎么了？李原賢弟！被嚇住了？”

被嘲諷一番后，李原也漸漸恢復(fù)正常，臉紅地道:

“在下未曾見過如此場面，讓二位見笑了。”

“這也不怪賢弟，此種現(xiàn)象我兄弟二人已經(jīng)遇到幾次，早已習(xí)以為常。常人遇之，驚慌難免。”

徐鴻明淡定地擺了擺手，示意他大可不必如此。

孫三也跟著附和道:“賢弟盡可放心，此間有我兄弟二人在，定保你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