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
臺風壓境,沉重的陰霾緊鎖著整個城市,但只是八級的風力還不夠。
復印機拷貝電流聲連綿,磨砂玻璃隔斷獨立辦公區域內,液晶屏,表格。
新一輪的數值分析,羅格的下屬,拿出了這一周的周總結報表,這些沾染著邪惡色彩的新一輪頭腦采集如同一泡口水吐在了LED屏上,侮辱著羅格的智商。
人們在極力掩飾著什么,通過卡夫卡式的興奮,除蟲劑和氟化物,在意義不明的故事中狂歡。
抽象和以及所謂的網絡樂子人,套上了這樣的皮囊似乎就變得無所畏懼,從迷茫與潦倒中脫身成了精神的巨人,似是從長島劈開的天空從那超人類的墓穴中挖出了活著的人間基督一樣亢奮,人們終于找到一種方式割裂開所有的理性進入夢幻的鋁合金杯中成為自己臆想的超凡脫俗之人。
他拉開了百葉窗,從這縫隙中,羅格窺見到了翻滾著的……
晦澀的暗流。
人們在極力掩蓋著一種最為森然殘酷的真實,在表象之下涌動著什么極其驚人的東西。
世上彌漫著不安的氣息,蟄伏已久陰冷的狂躁,潛移默化平靜的絕望,每個人都急于從自己的枷鎖之中掙脫出來。
這正是問題所在,但最悲劇的一點是,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打倒什么,擊敗什么。
傳播,符號,鐵塔,無線電。
阿卡撒蒙蔽了他們,弱化了他們。
即使內心深處牢籠囚禁的恐怖之物作困獸之斗,但這長久的苦役和背負的債務,已然回天乏術。
或許每個人都應該具備一種說死就死的魄力。
每個人都需要感受真正的,慷慨赴死的顫抖。
接近正午臨近休息時間。
太陽永恒存在,永遠會在正午高懸,只是陰云,不化的陰云,遮蔽了那些光線,顯得昏黑。
有人叩了叩磨砂隔斷獨立辦公區的門。
“進來。”
羅格戴上水電工針織手套掩蓋滿是漆黑烙印的左手,以免被人察覺。
推開門的是一個戴著眼鏡有些靦腆的小姑娘,目光不敢直視羅格。
羅格從來沒見過這個人,應該是實習生,但不會是自己這個項目組的,否則的話人事部會通知自己,招聘面試的第二次復試自己也會在場。
他已經猜到了什么,在這樣的大型企業里,人力資源是不負責通勤以及其它雜項的,而是獨立出一個行政部門處理繁瑣文件以及后勤工作。
他已經預料到了這個女人接下來會說什么。
羅格所在集團涉獵廣泛,母公司是金融投資,但旗下涵蓋業務極廣,礦產,農業,數碼產品,電子娛樂,幾乎無所不包。
而羅格所在的傳媒公司,在去年的年終大會上,業績名列前茅,而作為傳媒公司頂梁柱之一的羅格,有著一定能量,何況前陣子暴打同一層樓的經理,更是成了整棟大樓中的風云人物。
由于自己無故缺勤了兩天,醒來的時候幾十個未接來電,但即使如此,行政部門礙于一些原因,只好派出一個實習生過來當槍使。
“那個……那個……”
實習生看著羅格辦公區盆栽里的煙蒂,以及滿是煙灰的鍵盤和桌面,說話都開始不利索起來,因為羅格無故缺勤了兩天,期間完全失聯,行政部門撥打緊急聯系人號碼時,對方似乎是一個瘋子滿口臟話,也只好掛斷電話。
“是姓陸的讓你來的對吧。”
羅格嗓音冰冷,那個人是行政部門的經理。
實習生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他自己知道該怎么做,讓你過來只是看看情況,沒事的,你走吧。”
羅格不認為那人這么沒有眼力價,他自己會把缺勤修改為正常出勤,只是派個人過來提醒一下。
“可是……”
實習生有些緊張,因為她收到吩咐,必須知道缺勤的原因,否則連續曠工后果是很嚴重的,行政部可以單方面解除勞動合同,且不需要支付所謂的N+1,直接視為自動離職。
實習生弱弱的將行政部經理教給她的這一套說辭搬了出來。
羅格聽完后,有些惱怒,他沉默了一會兒。
“你知道我這里是怎么運轉的么?”
“抱歉……我……”
“是這樣的,我來告訴你,大型的傳媒公司,是這樣運轉的。我手下簽約的那些賬戶,博主,是跟著我輾轉多個地方,最后來到這里的。除開技術工種外,我下面的人都是屬于外聘人員,是和我簽的合約,而不是和這個公司,他們都只是辦的臨時入駐,你聽懂我在說什么了嗎?”
“我……”
“你沒聽懂。”
似乎是從噩夢中脫離的積郁,和連續殺了好幾個人以及阿卡撒的原因,羅格陡然間站起身來,用著報表猛抽著電腦桌,變得歇斯底里,狂躁的呵斥著:“否則的話這層樓所有的產品經理都是他媽的空架子!都是他媽隨時可被更替任人宰割的畜牲!你覺得我看起來像是那種傻逼嗎?”
良久的沉默。
實習生如同初生的小鹿一樣兩條腿發著抖,被嚇到話都說不出來。
羅格揉捏著眉心,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坐回了寫字椅上。
“你回去吧,你上級知道該怎么處理。”
像這種大型企業中都有著OA系統,一些內部文件是被加密在內網里面無法流出的,羅格此時卻旁若無人用移動硬盤拷來的1TB資源,看著A片,這對緩解心血管疼痛有用,與此同時他吞下了幾粒硝酸甘油片。
隨著音響揚聲器發出不可描述的喘息聲,實習生離開了羅格的獨立辦公區,關上了門,眼眶有些發紅,快步走過大辦公室不讓自己的窘態被看到。
剛才羅格最后幾句話發飆的聲音有些大,整個大辦公室都是噤若寒蟬。
一邊看著A片的羅格同時點燃了一支香煙,錢似乎有些不夠用了。
在這座城里買的公寓,只是羅格辦公的臨時住宅,他在考慮要不要變賣自己另外一處復式獨棟房產來提供活動資金。
必要的話自己要購買一輛全險掛車用來運輸倉庫里的東西,以便炸毀阿卡撒支配的整棟建筑以及破壞信號塔。
羅格快要忍受不了這種時時刻刻被阿卡撒所支配暴虐的焦灼。
這陰冷的狂躁,平靜的絕望,煎熬的噩夢。
此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安晴打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