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給病弱太子賣命那些年
- 緹緹貓
- 3677字
- 2023-12-22 14:20:00
“孟輕寒去了邊塞以后,名聲一落千丈,但與此同時也冒出了另一個人,驍勇善戰,慧眼識珠,有勇有謀,帶著士兵們屢建奇功。但是在孟輕寒到來之前,他卻只是個無名小卒,在軍營里混口飯吃,連說得上話的人也沒幾個,更別提朋友了。
此人名叫左青焰,和孟輕寒年紀相仿,原先在邊塞也算是富足人家,但父母早年雙雙亡故,只與姐姐相依為命,后因為姐夫染了賭癮,姐姐不得已出賣皮肉,變賣家財,以至于家道中落,不得已當了兵。
二人在營中也沒有過多的交集,只是他們的轉變都非常突然,讓我很是在意。聽說孟輕寒回京前不久,左青焰已經被提拔到了將軍身邊當副手。如今邊塞還算穩定,孟輕寒回到此處,就行事低調,和我們在街上初見時大不相同。但似乎并不是性子收斂了,而是干脆不出門。照這幾次的情報來看……沒少惹事,但都沒有鬧大。”
游忱和我坐在樹下。我聽著他的輕聲交代,有些出神,但很快搖搖頭,認真聽著。
“你的任務就是去弄明白孟輕寒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游忱的目光中透出一絲凝重,“右相對我來說是重要的棋子,務必要把他攥在手上。既然他家的大公子已經是個有名無實的廢人,那孟輕寒的地位也就水漲船高,不能輕慢了。”
“……不過,我還是有一個要求。”他頓了頓,蹙眉望著我,“好好保重。”
我淺淺一笑:“是,屬下遵命。”
禇簡那兒,我有段時間去不了了。一來我有任務,二來他也有事。具體的情況,游忱沒有透露,只讓我少安毋躁,他會安排一切。右相府我已經去過一次,還算熟悉。此地和二皇子府比起來,該說是平和還是缺心眼呢……總之,大家都是忙忙碌碌,其樂融融,一派歲月靜好。
孟輕寒的住處有些偏僻。他在府上不受待見也不是秘密了,上頭原本該有兩個哥哥,但二哥早夭,只留下大哥孟成蹊。孟成蹊的資質平平,在京中也只是中規中矩,打小在驚才絕艷的弟弟和才貌雙全的妹妹的光環下黯淡無光,如今孟輕寒成了紈绔,他才算有了出頭日。
但也沒過幾天好日子,孟輕寒走后幾月,他受邀去新開的賭場,在那兒完美蛻變成了一個貨真價實的賭鬼加酒鬼,還天真地覺得老爹如今只剩下了自己一個好兒子,怎么也不可能放棄自己。
你看,孟輕寒這不就回來了。
但孟成蹊這幾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可以說是無力回天了。他本人也破罐子破摔,干脆住在了秦樓楚館,家都不回了。右相單方面宣布把他趕出了家門,但這么久他也沒餓死,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個意思,結果搞得孟輕寒的處境更加尷尬,簡直讓人都有點心疼了。
這么幾天的觀察下來,我發現孟輕寒有個癖好,就是寫信,寫一堆信,然后仔細地甄別,再決定是燒掉還是留下。應該不是什么機密,只是被他隨手收在柜子里,我想去偷幾張,但游忱囑咐我不要動手,記住內容就行了。
我有些尷尬地問他:“殿下知道我識字了?”
他不咸不淡地瞥我一眼:“想隱瞞的話,就別往房間里放書。”
總之,我老實地把那些信的內容記下,但其中的陌生名詞太多,我有時候靠背,有時候靠抄。不得不說,抄東西真是個技術活,為了不被發現破綻,筆墨都得自備,偏偏字還寫得歪七扭八,游忱邊看邊皺眉,時不時還得請教我一番:“這是寫的什么字?”
孟輕寒的信內容不一,但都有一個特點,就是從來不寫收信人和落款。也許是日常的小事,偶然的有感而發,也可能是一些高深莫測的東西,兵法啊,戰術啊,時局的分析啊……雖然都有紙上談兵的意思,但每次我把這一類交給游忱,他總是會露出諱莫如深的表情。
一周后,游忱出手了。他邀孟輕寒去泛湖,一擲千金,包下上次無緣的點鴻亭,又請來名動京城的戲班子,態度十分鄭重,行事也十分大張旗鼓。
右相對此非常懷疑,憂心忡忡地婉言拒絕,但游忱不屈不撓,幾次前去相邀,右相越發下不來臺,只好替孟輕寒應了邀。
一時間流言四起,聲勢最大的莫過于說孟雪容要當太子妃了。這事由來已久,孟輕寒又臭名遠揚,大家覺得游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是正常,我也不覺得不舒服,畢竟這么多年都過來了,也不差這一會。
游忱也沒有寬慰我,兩個人哪怕挑明了心意也和以前差不多,而且因為忙碌,反而接觸得更少了。其實我有點感謝這種忙碌的日子,這說明孟輕寒身上的秘密夠大,那么我們手上的籌碼也就越多。瓊月節迫在眉睫,我抓緊時間,終于在游忱和孟輕寒去點鴻亭之前把所有信件上報給了游忱。
游忱滿意地笑了笑:“做得不錯。”
他這次的宴會怕是也憋了點壞招。那天哭過為了緩解氣氛,我抽抽搭搭地掏出了兵部尚書府找來的東西和探聽的情報。而那與鈴兒偷情的戲子紅澤,就是游忱此次邀請的戲班子的一員。
我有些不確定地問他:“殿下,周公子該劃在哪兒?”
他沉默一會兒,露出個說不清什么情緒的笑來:“往近了劃。”
周自潔有問題,但他一直都是游忱的馬前卒,在游忱身邊算是很親近的了,知道的消息自然也更加全面具體。我們摸不準的是,他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生出二心的,對方掌握游忱的動向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報又有多少。
但是周自潔的那半封信更奇怪。偽裝字跡,卻似乎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大概率是給自己留條后路。寫完又燒掉,卻只燒了一半,看來是內心很糾結,到底要不要把這東西送出去。那么他的背叛應該不是那么久的事,甚至可能還沒開始。
所以往“近”了劃。
寧可錯殺也不放過,向來是游忱的處事方法。
很快到了赴約當日,游忱大張旗鼓地帶了一群孔武有力的侍衛,這還只是明處,暗處的加上我,少說也有十三人。點鴻亭確實大,卻也被我們圍了個水泄不通。別說看熱鬧,連看看里面是誰都有難度。孟輕寒本來就因為初見的冒犯對游忱有點心虛,這一看更是抖著兩條腿,膽小被殺人滅口都快寫在臉上了。
兩個人表面和氣地賞著戲,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倒還算平靜。表演的人看著眼熟,看了半天我才認出是巧竹。妝容十分妖艷,和那天輕松灑脫的打扮大相庭徑,一把媚得滴水的好嗓子更是和那天的粗獷呵斥對比鮮明,真不愧能名動京城,這也太厲害了。
今夜只有兩出戲,第一出,就是巧竹正演著的《停香夜》。貴公子終日受人吹捧,卻遍尋不得心中的片刻滿足,一次醉夢,夢中的少女與他吟詩作對,兩人初見卻已成知己,撫掌相嘆“何以此生迢迢虛度,幸于此夜相識未晚”。貴公子以為這不過一場夢,卻沒想到隔天的宴席上,少女就出現在了其間,兩人相認,雙雙墜入愛河,不久便成了婚,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一段佳話。
我覺得挺俗的,但孟輕寒大概是邊塞呆久了,許久不曾看過戲,感動得眼眶都紅了。游忱笑著說:“所謂停香,便是那公子所飲之酒。傳聞是千金一兩的稀世珍品,能夢見所求之人,而且必定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今日為了招待孟公子,孤也托人網羅了些,雖然不似戲中的神奇,但也是難得一見的佳釀。”
孟輕寒不設防地抬起酒杯,啜飲一口,眼睛都亮了,對這酒贊不絕口。游忱也隨聲附和,說他品味好。我以為是要灌醉他,但卻沒有,只是小酌兩杯。隨機的就是另一出戲。
《折桂炎陽地》。
這一出的主角是紅澤來演的。不得不說,他能在這戲班子里當臺柱,可不全靠他的外表而已。這戲是一出純純的悲劇,是說一個抱負不凡的書生,自強不息,學有所成,卻屢次落榜。他雖然疑惑不甘,但也不得不認命,去找了個活計,準備湊湊路費回家。他家中父親早逝,母親臥病,兩個妹妹都還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實在無力讓他再考一年了。
但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拜讀一下狀元的文章。
于是他一改往日的低調,許多宴會都搶著出頭,詩詞的風格也變得華麗而磅礴。才華橫溢的他很快成為京中的話題,他終于引起了當朝狀元郎的注意。二人相約酒樓,把酒言歡,但面對書生對于文學的討論和問題,狀元郎卻只是逃避,一筆帶過。書生不疑有他,提出想要拜讀狀元的文章,狀元借著酒勁答應了,當場鋪陳筆墨,把文章再寫了一遍。書生字句看來,心生喜愛,贊不絕口。狀元則提出也想看看他的文章,書生也欣然應允。一夜的暢談,二人十分痛快,分別時,書生告訴狀元,自己要回老家了,能見到狀元的真章,此生無憾矣。
不久后的開春,書生閑來無事,上街閑逛,聽見街坊都在談論一篇近來傳得沸沸揚揚的文章,連皇上都贊不絕口。再一聽,越覺耳熟,竟然與自己的應試文章分毫不差。他忙詢問這是出自何人,路人答,是狀元郎宮宴上獻與陛下的。書生心下了然,卻又無可奈何,只好苦笑著回家去了。
孟輕寒看得心里不舒服:“這書生為何不將事實大白天下?”
游忱嘆了口氣:“這狀元郎拾人牙慧,得了名利,又拿這文章得了皇上青眼,那還怕這么個草根出身的?縱使他說了,也沒人相信,反而落得狼狽。”
是啊是啊。
“可他難道不會恨嗎?自己苦心所作的文章被人拿來沽名釣譽,自己只能庸碌無為……”孟輕寒突然不說話了。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轉眼又故作了然:“大概如殿下所言,是給自己的體面吧。”
嗯……
他的反應給我們傳達了一個信號,就是他在這戲里看到了些自己的影子。
左青焰和孟輕寒,很容易就能聯想到是孟輕寒把自己的主意給了左青焰,否則一個平凡的小將,不可能突然之間成了智囊。但我們對于孟輕寒這么做的動機完全無從得知,哪怕想去邊塞親自一探,時間也是來不及了,瓊月節近在眼前,至少在那不知何時會降臨的暗殺之時,所有能調動的人手,都要守在游忱身邊。
我們猜測是被強迫的,但他的反應看來卻不是。難道真有人這么傻,心甘情愿讓別人把自己的風頭出了?更何況右相這個情況,孟成蹊不爭氣,孟輕寒該更努力表現才是,怎么還整天一副作死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