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們M星球的意志

我們M星球上的淚珠在液體固體之間的轉(zhuǎn)換還是叫我覺得挺難以理解的，我雖然是這個星球上生活，可我畢竟才11歲，這樣的年紀還沒有經(jīng)歷過很多很多事情，自然也就不會無所不知了。分明是鉆石那樣堅硬的固體，瞬息之間又變成了濕滑的液體，這無疑是源自它本來的性質(zhì)，它看似鉆石，但終究是淚水做的。明白了這樣的道理，我也就不再操心這樣的事了，就讓它們待在我的口袋里吧。我要把它們帶到外星球上去，這是親人們贈予我的告別禮物。那個牧羊小姑娘雖然和我是第一次見面，可她卻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深刻的印象；我覺得她好像比我的親人們還要親，至于親到什么樣的程度，我又找不到合適的詞語表達。她和她的小羊們已經(jīng)消失到了飛船后面的田野間去了。她和那些小羊們的家是在那北方的山里嗎？她又為什么一直在飛船上放羊呢？難道這里面有著什么一時難以說清的秘密？

太爺爺看我疑惑的表情，知道我的大腦仍舊在飛速地旋轉(zhuǎn)，還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太爺爺說：“英遠啊，孩子，你是不是在想那個已經(jīng)走了的小姑娘和她的小羊們？”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這樣年紀的小孩自然是不太清楚的。其實啊，這飛船一旦造好了，就像山峰一樣矗立在原野上，它的體表就會長出野草和樹木，就像真正的山林一樣。我們M星球的生命對于飛船這樣的機器是見怪不怪的，就把它當作平常事物對待哩。久而久之，這飛船就好像真得變成了山岡一般，有了草叢，有了樹林，就會有人經(jīng)常爬到山峰上去，就會踩出無數(shù)條蜿蜿蜒蜒的小路，就會有個小姑娘來放她的小羊們——似乎那群小羊和那小姑娘就是專門為這艘飛船而生的，所以啊，英遠你會覺得那小姑娘仿佛是你的親人，你覺得她可親，對她充滿了思念之情，這是正常的。你不要有什么害羞的感覺。現(xiàn)在你應該進入飛船了。”

太爺爺下了命令。

聽到這樣的命令，或者說是親切的指示，我意識到這是最后的告別時刻了。之前我左顧右盼的，遲疑猶豫，對于我要前往另外一個星球這樣的事情還不太相信會是真的，這一下子，我的思想明確地感知到了這件事確實是真的，而且已經(jīng)有了太爺爺?shù)拿睢Ｎ覀僊星球其實是沒有什么國家的，也沒有社會這樣的概念，我們的星球以自然形成的，靠親情維系的家庭為基本單位，除了我們家庭的人，再也沒有其他人來管理和領導我們。所以我的太爺爺就是我們這個家庭的最高管理者，這個任務也是他決定的。當然，太爺爺是開了家庭會議，讓所有的家庭成員都舉手表決，這才有了去救助地球上的深陷丹巴熱病災難的人類的決定。他們一致決定讓我去把治療丹巴熱病的藥物——這種能夠把丹巴熱病病毒殺滅的藥品——送給地球上的千千萬萬陷入病痛的人們。我已經(jīng)熟記了制造這種藥品的方法和這種藥品的配方。這看起來好像是我太爺爺?shù)臎Q定，或是在我的太爺爺領導下的我們整個兒家庭的決定，實際上卻是我們M星球的意志所決定的。我們都是我們這個星球的意志的體現(xiàn)者和執(zhí)行者，它用不著管理我們，我們就會自覺地與我們的星球合而為一。

說起來啊，我們的M星球也是個巨大的生命體，不要以為它大得無邊無際就不是有機的生命體，它是活著的，而且它的思維活動的頻率是我們所有的生命都難以企及的。它1秒鐘可能會運轉(zhuǎn)100億的100億次，可我們的大腦只能運轉(zhuǎn)1億次的1億次。這是我打的一個比方，真正的頻率，我也是無能弄清楚的，就連我的太爺爺也不可能弄明白的。

我朝飛船邁開了步子。現(xiàn)在是我走在最前頭了，我的太爺爺緊跟著我，后面是我的爸爸媽媽和兄弟姐妹們。我們跨過廣場走到了山腳下，這個所謂的山腳應該是帶引號的。

我走到飛船跟前了。

我看到的卻是真正的山峰、山坡和山腳。恍惚之間，我有些懷疑這艘飛船了。從出生到現(xiàn)在，我哪一天不跟這樣的山巒打交道呢？這座山峰，還有遠處天邊的連綿的山脈，那些起伏縱橫的群山，難道它們都是我們M星球的飛船嗎？

我站住了。我看到了一孔普通的山洞。這山洞與我曾經(jīng)居住過的窯洞確實沒有什么大的差別。我想這就是飛船的太空艙嗎？我就得待在這樣的山洞里飛翔到外星球去嗎？

我的太爺爺拉住了我的手。現(xiàn)在是他走在我的前面了，他牽著我的手把我拉進了山洞。我的親人們組成的送別隊伍也都跟著我和太爺爺一起鉆進了山洞。

我沒有料到的是，這山洞還真夠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