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倒提九環錫杖，周身法力激蕩，眼中殺意沒有半點收斂。

對人類我唯唯諾諾，降妖怪我重拳出擊。

“白龍是吧，定叫它有來無回！”

“師父使不得啊，讓徒兒先去探探究竟。”

不等法海拒絕，孫悟空一個筋斗就翻了出去，片刻就不見了蹤影。

屋內仍是一片狼藉，一老一小抱在一起瑟瑟發抖，法海滿腔怒意無處發泄，片刻后，老人家緩了過來，向他道謝。

不曾想趕跑強盜的是徒弟孫悟空，這功勞，卻是算在他這個當師父的身上。

法海擺手，正要說些什么，突然間眉頭一皺，懷中圓珠隱隱發熱，一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又是愿力？不，這不是愿力，這是功德。

茫茫中，法海心神一震，體內真靈有感，似是堪破了什么。

救人既是功德，殺人未曾不是功德。

原來，當年金蟬子被貶是因為這個。

如來，我悟了。

...

鷹愁澗上，孫悟空騰云而上，火眼金睛，掃視著澗底。

他追了一路，正是來到了這白龍的老窩。

接下來要做什么，想必不用多說，就是吐，他也要讓那白龍把馬給吐出來。

孫悟空身上戾氣激蕩，先前的強盜還未曾讓他盡興，那就拿這白龍來出氣。

“大！”

“大！”

“大！”

不需要任何法力，手上的金箍棒就隨著他的心意變化，一頭小一頭大，迅速伸長，直抵澗底。

只聽一聲悶“咚”，金箍棒已經探到了頭。

孫悟空一聲爆喝，握棍的手已經開始甩動。

“給我出來！”

一時間，地動山搖，伴隨著定海神珍的攪動，潭底的泥沙彌漫，一潭水早已是渾濁不清。

澗底的小白龍哪能受得了這氣，直接竄了出來，化作一個美男子。

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白衣似雪，青絲如瀑，比起唐僧都不逞多讓。

二話不說，舉劍就對著孫悟空刺了過來。

“啊！！！”

“來得正好。”

孫悟空將如意金箍棒變回原本大小，雙手握住，冷笑一聲。

“赫，妖怪，吃俺老孫一棒。”

話分兩頭，天蒙蒙亮，老樵夫還在院里劈叉，孫兒在一旁學藝。

眾人在等著孫悟空回來。

只是猴子沒等到，反而等來四個強盜。

孫兒眼尖，一下就看清是昨晚來搶他的那人，連忙拉著爺爺往后跑。

“爺爺，強盜來了。”

老漢也反應過來，只是老邁的身軀如何比得過正值壯年的強盜，一下就被追上。

“大王饒命啊！”

沒得老漢求饒，強盜就一巴掌甩了過來，將老漢扇到在地。

“去你的。”

法海意識到不對，趕緊提起禪杖，準備出手。

只是頭頂一陣風聲，原來是悟空回來了。

悟空也氣啊，那白龍與他斗了不過數十回，就變回真身，逃回澗底當縮頭烏龜。

他又不擅水戰，在水下斗法還得一手掐著避水訣，只得放那白龍一馬，本來就已經無功而返了，不曾想，一落地就看到了昨晚放跑的那人。

“大王，就是他，殺了我們的弟兄”

獨眼強盜看到孫悟空，頓時怒上心頭，死去弟兄的面貌浮現在他眼前，讓他如何不想報仇雪恨。

孫悟空也不急，原地盤腿坐下，調侃道。

“你們幾個蠢賊，打劫了多少金銀財寶，算上俺老孫，大家均分了罷。”

“嗯！”

為首那人突然齜牙，眼里都是怒氣。

“小小的毛和尚，竟敢頂撞你大王爺爺，給我上。”

一強盜提起大刀，對著孫悟空的頭就砍了下去。

只是這一身金剛不壞，就是天庭斬妖臺的鍘刀都難傷分毫，豈是凡鐵能破的。

強盜被彈得倒飛出去，大刀上也多了個豁口。

“大王，這...”

“嗯？一起上。”

大當家發話，剩下三人一擁而上，他們手中打家劫舍的寶刀卻好似假的一般，連孫悟空的皮都破不了。

只聽悟空笑道。

“你們幾個打累了，也該輪到俺老孫耍耍了。”

孫悟空起身，也不拿出他的金箍棒，只空手一捏，昨晚逃掉的獨眼龍腦袋一歪，就沒了氣兒。

接著就是一掌一腿，又收下兩人性命，就連法海都沒反應過來。

連忙開口：“悟空且慢！”

這徒弟要不得啊，殺這么快，都不知道給他留一個？

“啊，好。”

悟空應了一聲，僅剩的強盜早已沒了膽子，連滾帶爬的來到法海身前。

“爺爺饒命啊。”

沒等法海舉起禪杖，悟空就走了過來，提起強盜，輕輕一扔，就甩到了河邊。

鮮血順著水流而下，人已經沒了聲息。

“師父這些強盜不經打，我只輕輕一推，他就死了？”

此刻的悟空，臉上仍掛著笑容，似乎是不知自己先前的舉動，落在法海眼里，掀起了何等軒然大波。

“阿彌陀佛，悟空，你有些過了。”

法海念經超度，一旁的悟空倒是不解。

“過了，什么過了？”

“是誰讓你打死他的？”

“怎么，我還不能動手，要放任這強盜將這一屋子人殺個干干凈凈？師父，你可真是糊涂！”

“糊涂？”

法海挑眉，眼中怒意顯現。

他從未惱怒悟空殺人，依他所見，善惡有報，輪回不爽，遇到孫悟空，就是這群強盜的報應。

可是悟空千不該萬不該，玩弄這些強盜性命。

法海可是瞧見，孫悟空的眼里，沒有半點對人命的關心，如此一來，可太駭人了。

這種情況，他只在金蟬子的記憶里見過。

在那靈山的盂蘭盆會，自是有教無類，世間啟靈者，超脫族群者，皆受邀其中。

有牡丹仙子，手捧百花佳釀，面不改色一飲而盡。

有八部天龍，大口啃食龍肝，不斷咀嚼不覺忌口。

更有普賢菩薩的坐騎白象，化作人形，舉著象牙杯，代菩薩交際。

此間種種，已不再將過往的同族視為同胞，自此融入神佛，不在人間。

如不加以制止，法海已能瞧見不遠的將來，那脫去束縛的悟空，手捧猴腦，笑嘻嘻的開口。

“師父，你要不要嘗上一口？”

“唉！”

法海嘆了口氣，眼中越愈發清明。

“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出家人講究的就是持戒，野性未消，你也配去西天取經？”

“野性未消？你說我野性未消？”

孫悟空指著自己，已經是急了。

“俺老孫五百年前占花果山為王，不知打死多少人，從沒人像你這樣的抱怨我。”

“怎么，說你不得？”

“我一心除害，反倒落個抱怨。去不得西天正好，俺老孫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