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大了,不經(jīng)意間總會想起來一些事情,回憶起一些生活的片段,也會時常梳理一些身邊的人,記憶起好的,或是不好的。
有些事,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地就淡了,不太容易想起所有的境況來,像蒸氣一樣在空中消散了,也在歲月里沒留下來特別的痕跡來。可有些事或人,每每一想起來,猶在昨天,清晰得很。
再見到他時,已是多年以后的一個晚上。
他略比以前瘦了些,眼睛里都是空洞的眼神,似乎好些天,沒有吃過一頓飽飯,無精打采,又似昏昏欲睡的老人,耷拉著腦袋,兩只手極不自然地在空中抓舞著,大概最終還是沒有抓到什么,后來干脆用雙手支托起無力的腦袋,最后便深深地把頭埋了下去。
我不知道,他經(jīng)歷了什么?但在我所能了解的有限信息里,他這些年,像風一樣的散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沒有人知道他又做了什么?只知道他輸了很多錢,也到處都欠著別人的錢,又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沒有人聯(lián)系到他。
現(xiàn)在,他又突然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像是從地下突然冒出來一般,帶著詭異。
他以前并不是很光彩,做了很多損人利己,見不得光的事。聽說,最后跟合作的大股東鬧翻了,就再也沒有人見到過他了。
再次相見,竟然是這般光景。衣服的下擺磨出了毛,眼尖一點的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像是好些天,沒有換洗過。胡子拉碴的,合就著這份形象,頭發(fā)要是再長一些,活脫脫“犀利哥”再現(xiàn)江湖。
多少有些心酸,畢竟一起共過事,盡管他以前對我比較過分,看到這般景象,又怎么狠下心來去計較從前。
音樂還是照常響起,還是節(jié)奏強烈的跳動,沒有人會在乎他的落寞,他只是一個來湊熱鬧的人,孤獨地坐在那里,像是睡著了,或許已經(jīng)是疲憊了,慢慢地整個身子都靠了過去,就這樣倚著沙發(fā),瞇著眼睛養(yǎng)起神來。
我想過去跟他喝上一杯,又怕吵醒著他,他可能太累了,或許是心累了。在這種場合,沒有人去刻意打擾一個小睡片刻的人,無論對方是假意裝睡躲酒,還是其他什么意圖,沒有人去計較和理會。
或許他也沒睡,只是用睡來掩飾內(nèi)心的荒涼和無措,或者是還沒有想好重新開始和重新融入。內(nèi)心的掙扎,要復雜得多。
約過了半個小時,他緩緩睜開了眼,站了起來,徑直走向點歌屏,為自己點了一首豪邁的歌。在歌聲中,他似乎找到了他的自信,找到了他存在的感覺,也找到了他的歸來。
一首歌畢,響起了稀里嘩啦地掌聲。我湊了過去,給他滿上一杯酒,舉起酒杯說:干了吧!幾杯酒的來回,他稍微輕松了一些。緊繃的臉也逐步松了下來,神情也沒那么凝重了。整個晚上,沒有人去問起他消失的這段時間的事情,也沒有人去提起那些陳谷子爛麻子的事。
那夜,是我們分別后的第一次見面。胡子拉碴的他,沒有了往日的雄風,缺失了往日的所有神采。頃刻間,所有的前塵舊事都煙消云散了,緊緊抱住他瘦削,已經(jīng)不再寬闊的肩膀。我知道,他失聯(lián)后可能發(fā)生了什么。這一抱,剎那間,也融化了所有的惆悵。
我想他歷經(jīng)了人生這么多風雨,應該有所改變,我也應該給他一個從頭再來的機會。可惜,只是我的一廂情愿罷了,太過于相信別人,也是一種病,至少我就是這樣子病倒的,直到病入膏肓。
朋友一場,或多或少各有各的秘而不宣的事情;朋友一場,哪有那么多的生死與共;只不過,合得來的陪伴彼此之間的路就長一些,遠一些;合不來的,還未傷透過的,都是男人僅有的面子問題。
后來,他來了我的健身會所,恢復了元氣,再后來,又如以前的舊模樣,再后來,認識他的人,慢慢地淡忘了他,也包括我。
他來了,也就這樣走了!若干年后,可能他又出現(xiàn)了,這并不出奇,也習慣了。若干年后,大家便不再記得起從前,也就少了一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