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老杜的胸有成竹蓄勢待發，姜羽正身陷進退維谷的困境。

看著身邊工友們單純又茫然的眼神，姜羽感覺自己就像個良心被狗吃了的混蛋。

“羽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吃不慣工地上的飯？”小董善解人意，第一時間發現了姜羽似乎有點不對勁。

“怎么會！”姜羽夾起一塊肥肉片子塞進嘴里嚼的滿嘴流油。嚼了一會兒，表情慢慢變得沉重起來。

“其實，我今天過來，確實是有點事兒……”

老董小董和工友們看著表情如同便秘的姜羽，全都安靜下來，都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這小子向來都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混不吝姿態，今天看起來這么嚴肅，肯定是有大事要發生。

“大羽，出啥事了？有話你直說?！鳖A感到不對的老董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但他知道作為一軍主帥，這時候不能趴下。

真男人，必須挺??！

“具體情況我不太方便說，能告訴你們的是總公司內部出了點問題，有人舉報咱們沒有施工資質。也就是說，咱們可能沒資格代替王振財了……”

所有人都愣了。

他們能想到的最壞的結局無非是工程款延期，或者工錢減少，可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

現在已經把王振財得罪死了，周邊的幾個包工頭也都知道老董他們草雞變鳳凰，誰知道居然只是一個一吹就破的泡影。

可以預料，要是真被趕出去，老董他們的名聲就徹底臭了。不光是會成為被別人嘲笑的對象，他們很可能在工地上再也找不到活兒了。

沒有哪個包工頭愿意用有反骨的手下。

而老董他們把王振財掀翻這件事，不管實際上誰對誰錯，都會被視為反骨仔，因此不會再有包工頭把他們這些人收歸麾下。

老董感覺眼前一黑，差點沒一個跟頭摔地上。

要是真這樣，這跟從天堂到地獄有什么區別？！不！地獄還有可能輪回，這樣的結果簡直等同于不得超生。

“怎么會？”老董急了，“大羽，你跟大家伙兒鬧著玩呢對不對？”

姜羽保持著沉默，這個態度讓所有人瞬間明白他說的都是真的。

老董愣了幾秒，突然跳起來：“怎么可能？這事不是老板親口答應的嗎？老爺們說話一口唾沫一個釘，老板說話總得算數吧？！”

小董忍不住在旁邊糾正：“叔，羽哥的老板是女的，還是個美女。”

“你給老子閉嘴！”老董氣急敗壞，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兒糾錯！

管他男的女的，反正不能說話不算數！

“就是就是?！崩虾橐布绷耍按笥?，你該不會是身份不一樣了，擔心我們影響你的前途，想把我們掃地出門吧？”

老洪一句話一石激起千層浪。

工友們看向姜羽的目光瞬間變得不一樣起來。

這世道是現實的，所謂茍富貴勿相忘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對于現在的姜羽來說，老董小董他們這些人歸根結底是累贅，不僅不能給他帶來助力，還會影響他泡妞和升職的速度。

與老董他們徹底做出切割，或許是個更好的選擇。

人都是現實和自私的。當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脅，老董他們不會想到要不是姜羽，他們可能早就沒了飯碗，也許早就不得不踏上返鄉的路。

他們已經看到了做大做強發財致富的機會，如今這個機會沒了，他們畢竟視可能讓他們丟失這個機會的人為寇仇。哪怕這個人曾經對他們有恩……

不能說老董老洪他們錯。他們的眼界和格局，決定了他們的思維方式和判斷。

“二叔！洪叔！你們怎么能這么說呢！要不是羽哥，咱們之前的工錢都拿不到！”小董跳出來打不平。

作為姜羽的鐵粉，他絕對不相信責任在姜羽。

姜羽是有鴻鵠之志的人，怎么會玩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小手段！

看著姜羽有些苦澀的臉，小董心里頭一陣不好受，也有一種悲哀的情緒油然而生。

“為眾人抱薪者不該凍斃于風雪……”小董嘴里輕聲嘟囔。

他知道這句話老董他們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他想用這句話表達他的憤懣。

姜羽看著小董笑笑，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

“要是我嫌棄你們，今天壓根就不會過來，只要到時候等著人把你們清出去就行了?！?

工友們呆住。

確實如此。

要真是姜羽使壞，根本用不著這么麻煩。而且，姜羽有必要使壞嗎？

他在大伙兒最慘的時候跟大家站在了一起，降服了刀哥為首的混混，趕走了王振財和陳光，幫大家要回了工錢，還爭取到了更好的機會……

為大家做了這么多，有必要坑回過頭來坑大家嗎？

在場的每個人臉上都有些羞愧。

人都是自私的，都在維護自己的利益，但懷疑姜羽，但凡有個腦子都覺得不應該……

老董瞪著老洪：“你那張破嘴胡咧咧什么？！大羽是那種人嗎？就你那點小算盤，在人家大羽眼里啥都不是，人家是做大事的人，犯得上搶你那口狗都不吃的屎？”

姜羽表情抽搐了一下。

雖然明白老董是在為自己說話，可這話怎么聽怎么別扭……

“大羽，是我們這些人鼠目寸光，你可別跟我們一般見識?！崩隙瓭M臉真誠，帶著謙卑，“聽你剛剛那么一說，我們亂了方寸了。你也知道，叔這輩子沒見過太多世面，眼睛里就只有自己那點利益。突然出了變故，心里確實有點受不了……”

“我都理解。”姜羽笑笑，“沒啥事?！?

雖然姜羽早就決定這輩子不再慣著任何人，即便面對老林小林這些富豪老板以及刀哥那樣的地痞流氓也該打打該罵罵，但對老董這些老實巴交的農民工們還真下不去嘴。

都說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但他們拼了命想抓住那一點可能改變命運的機會有錯嗎？

姜羽覺得要是角色互換，改成他活在卑微中，也會跟任何侵犯到自己利益的人拼命。

倉廩實才能知禮節。都沒活路了，那還顧得上這些。

“其實是我不甘心。我覺得大家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利益不應該就這么放棄，也不能平白無故就被別人拿捏?！苯鹫f。

老董小董和工友們眼前一亮。

聽這意思，姜羽還有辦法？

“你說我們該怎么辦？你說怎么辦我們就怎么辦，全都聽你的！”老董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