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的府邸離縣衙不遠，從縣衙大門出來往左直走。到了人煙稀少的地方，遠遠就能看見那高墻大院，以及威武的門庭。

門楣上掛著一個牌匾：

“張府”

走上前去，一股死寂的氣息撲面而來。

陳默扣了扣門，半響過后有一小廝半開著門，探出頭來。極不耐煩得說道：

“家主有恙在身，不會客。”

“請……”

那小廝看見面前站著一個身穿道袍的公子，趕忙將還未說出去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陳真人？”

陳默點點頭，算是做了回應。

“張大人可在府中？”

那小廝好似換了個人，從門中走了出來，恭敬道：

“在的。”

“不過……”

小廝略有為難道：

“家主有恙在身，特意交代這幾日都不會客。”

“真人您看？”

陳默聞言卻也是笑笑，沒有要離開的想法。

“張大人的病情我已有了解，今日前來，特意為張大人排憂解難。”

“還煩小主進去通報一聲。”

那小廝一聽，頓時有些激動。

陳真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若能得他精妙道法，相信不日老爺病情定能好轉(zhuǎn)起來。

小廝連忙答應，道一聲真人稍等后，便入了門內(nèi)。

沒過一會兒，就看到那小廝就匆匆忙忙地返回。

看其喜出望外的表情，應當是可以進去了。

果不其然，那小廝拱手作輯道：

“真人久等了，里邊請。”

小廝讓出身來，領(lǐng)著陳默進了院內(nèi)。

一進門，清新雅致的別苑景象就落在眼底。

門樓上木刻與石刻繁復，院中樓閣雕梁畫棟，更有花園假山坐落其旁。

過了廊橋，前邊就是會客的前廳。

眼尖的陳默卻看到一個佝僂的身影從側(cè)邊的歇房中出來，疾步離開。

那身影看著熟悉，是水夷廟那晚的老婦人。

她怎么會在這里？

見陳默好奇，那小廝便解釋道：

“家主最近身體不好，聽聞那老婦精通調(diào)養(yǎng)之術(shù)，便跟王總旗要了過來。”

“這不是上邊要的囚犯嗎，王總旗不怕上邊怪罪嗎？”

聞言，小廝掩嘴一笑，“真人可就不知了。”

說著，又給陳默介紹起來。

三人是囚犯不假，那兩個女子花容月貌，知縣定是不敢輕易截留。

這老婦本就是連坐而來，又年老色衰，即便是死在了半路，也無人在意的。

到了前廳，入眼就看到一個穿著華麗的端莊婦人。

那婦人面有焦慮，神情不安。

看見小廝領(lǐng)著陳默進來，立馬迎步上前。

哭得一聲就給跪了下來，“陳真人可要救救我家老爺。”

哭得凄凄慘慘，讓人好不動容。

陳默受不得如此大禮，趕忙將其扶起，“夫人不用行此大禮，小子前來，自然是要竭盡全力的。”

治病救人要緊，小廝立馬領(lǐng)著陳默來到歇房。

這越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股撲面而來的死寂氣息。

進了歇房里頭，這股氣息更重，像是里頭住滿了小鬼。

透過輕紗帳幔，看出床上躺著一個人。

走近一看，這人臉色蠟黃，肉無幾兩。

通過那干癟的五官，這才能認出這是那張知縣本人。

陳默也是沒有想到張知縣的變化如此之大，自那日以來，可是連半月不到。

鼻尖一嗅，張知縣身上依稀散發(fā)著妖氣。

若是尋常人能有陳默這雙眼睛，定然也能看出張知縣周身此時被一絲絲黑霧繚繞，恐怕也是救不活了。

陳默撥開帳幔，想要看看這妖氣有何特殊之處。

耳邊卻聽來一聲虛弱無力的話語。

“老夫命不久矣，就不勞先生費心了。”

未等陳默開口，那聲音又吐出一句：

“先生看也看了，老夫記下先生心意了。”

“還請先生回去吧。”

話落，張知縣眼皮落下，就是要歇息了。

這張知縣命在旦夕，卻還如此抗拒，想必其中必有貓膩。

不過治病救人你情我愿的事，陳默也強求他不得，道了聲保重后，就由小廝領(lǐng)了出去。

婦人見陳默進去沒多久又走了出來，心里也猜出了個大概，但還是耐不住擔憂，抱有希望問道：

“真人，我家老爺……”

陳默搖搖頭，話也不說，跟老婦施了一禮后，便告辭要離開。

婦人無奈，答謝之后喚來小廝，“王生，送送真人。”

“真人慢走。”

小廝恭敬如常。

陳默卻能感受到那半開的門內(nèi)有一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

似有一股寒意吹來，令人心生畏懼。

陳默抖了抖道袍，那寒意不敢再跟。

出了張府，那佝僂的身影在陳默腦中揮之不去。

“那婦人，恐怕沒有小廝說得那般簡單。”

“這是當然。”

張巧娘不知何時跟在了陳默身后。

“你怎么跟來了？”

“小官人要來，奴家自然也是要跟過來的。”

兩人尋了一間茶鋪，跟店家要了一壺茶水。

“說吧，進去看到什么了？”

“滿屋子的小鬼，個個歪頭歪腦，撕牙咧嘴的。”

張巧娘面色如常，好像看到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我怎么沒看到？”

“藏在廚房里，你自然看不到。”

陳默還好奇張巧娘怎么就跑到人家廚房里去了，又聽張巧娘繼續(xù)說道：

“我看那老太婆不同尋常，便跟了上去。”

說著，張巧娘的神情變得有些緊張，露出一絲害怕。

“那個佝僂老太婆能看得到我。”

“那滿屋子的小鬼好像都是她養(yǎng)的，她看向我的時候，那群小鬼也看著我。”

“你不是不怕那些個小鬼的嘛。”

“是不怕，可是那老太婆的眼神陰毒，只看一眼就快要將我撕碎一般。”張巧娘心有余悸說道：

“見到不妙，我就趕緊退了出來。”

陳默喝下杯中茶，沉思片刻，“這么說，那個老太婆還是只大妖鬼。”

不過就算她是云夢縣作祟的妖鬼，陳默現(xiàn)在貿(mào)然上門，恐怕自己也打不過她。

只能是等她全身心投入祭煉的時候，偷襲她一手，方能有些勝算。

這云夢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陳默不知堪輿之術(shù)，這祭煉的地方又該去哪里找。

這時張巧娘卻是揚起了笑容，往陳默身上貼來。

“小官人如此苦惱，奴家倒是可以幫得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