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細盯了一眼那正兀自蔓延的煙頭，回頭準備再次把手機關機，突然瞥見有兒子的一條未讀消息：“老爸，又該打下一季度的生活費了！呵呵”

老王眼前浮現出兒子嬉皮笑臉的模樣。看著緊挨著的一摸一樣的幾條消息，間插著幾條轉收賬記錄，這一條應該幾乎肯定是復制粘貼過來的。老王猶豫著，要不要馬上轉錢給他，最后還是狠心地關了手機，讓這臭小子做做難也行。

老王的兒子是他一個心病。

兒子小時候，大家都夸他聰明伶俐，天資過人，但誰成想越長越不成器。當他想管教時不是老婆護著，就是爺爺奶奶護著。總算在國內一個二流大學畢業，又說要出國留學；通過中介到英國一個二流大學拿了碩士，結果回國找不到理想的工作；又聯系到美國讀博士，但這個老板在華人圈里小有名氣，對聯系的學生來者不拒，只是不給博士生發工資。但這卻害苦了老王，本來還算勉強可以的收入幾乎全砸給他了。如今眼看人都快30了，還不能自立，更不要說替家里分憂了。

“子不教父之過”，老王心知怪也只能怪自己。

其實，對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老王也心有歉疚。在他小的時候，自己一頭扎進實驗室，忙忙碌碌，錯過了對兒子的陪伴，甚至他高三那年都沒去陪讀過一天。老王真想一切重頭來過，好好陪兒子一起長大，也許能給他一個不同的明天。

其實兒子也并非一無是處。兒子高大、帥氣、活潑開朗，一直是學校籃球校隊的主力，更讓老王欣慰的地方是他的正義感。中學有一次放學途中碰到小孩溺水，他奮不顧身，一人救起3名兒童，還獲得了市里的見義勇為獎。

想到這兒，老王漏出難得的微笑。善良、健康、快樂最重要，學習只是一方面，不苛求他了。

煙眼看就抽完了，老王竟然也覺不得餓了，肚子反倒有些脹脹的。

前陣兒忙著申請重點研發計劃項目，一旦錯過飯點經常有這種感覺。他知道這不是好現象，一直說抽空去醫院檢查一下。歲月催人老啊，以前項目攻關時連續2-3個通宵都沒有這種感覺。

談到科研，其實老王還是挺驕傲的。他的成果水平遠超學校評教授的條件，國內小同行談起老王也無不交口稱贊，絕非奉承的那種，也對他在這樣一個雙非學校居然評不上教授感到詫異。

老王最大的成果是一項國家獎，也是這個學校歷史上唯一的一項！然而，老王雖然貢獻最大，但最終只排名第六，這是當年老陳書記親自協調安排的。

唯一讓老王感到欣慰的是老陳書記在慶功大會上對他點名表揚，“王博士人非常不錯，識大體，顧大局，不計較個人得失；但是我們做領導的要主動關心小王的成長，適當的時候要給予特殊照顧！”。

然而，他講完話后不到半年，還沒趕上當年的職稱評審他自己就退休了，而人事處當年出臺的正高破格條件恰恰要國家獎的前五名。老王就差那么一點，而前任書記的話由于由于沒有寫入當年的會議紀要自然做不得數。

“規矩就是規矩，不能亂來的！”老王永遠記得李大雷當時大義凜然的樣子。

老王突然覺得手指一痛，原來煙已燃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