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落到家接近九點,免不了姜母的一頓數落。
“怎么回家這么晚?”
“和陳語去吃了點夜宵?!苯鋼Q鞋進了衛生間?!澳憧梢院完愐檀螂娫挻_認一下?!?
姜母放下手中的掃把,跟在她身后:“落落,不是媽媽多嘴。這幾年,媽媽一看到下雨心里就堵得慌,你知道我多害怕嗎?”
姜落擠上牙膏:“我很小心的?!?
言后,她開始刷牙,安靜地聽姜母說話。
“也是怪我,攤上你爸這種禽獸不如的東西,還害了你......”姜母開始抽泣。
姜落仍是安靜地刷牙,吐掉漱口水:“我不怪你。”
“可我認為自己有錯!”姜母吼了出來,“如果......如果我那天沒有讓他去接你,怎么會把你弄成這樣……”
姜母趴在一旁的墻上,嘴里依舊蹈蹈不絕:“我好好的一個女兒,就這樣毀了?!?
“媽!”姜落眼眶發紅,“我求您別說了?!?
“落落……”
“你以為我不害怕嗎?被自己親生父親做了那種事,每次一下雨我就會想起來,那天雨也下的真的很大很大,可是......可是......沒有人幫我,他們肯定都覺得我惡心?!?
姜落無力地坐在地上,捂著臉不停地哭。
姜母過去抱住她,不停地說“對不起”。
“求你了,別讓我再回憶那天?!?
周日,姜母陪姜落去復診,陳語也在一旁陪同。
醫生安排姜落進了房間。
“你現在還是會想起那件令你害怕的事嗎?”醫生問。
姜落點頭:“是的,下雨天讓我很矛盾?!?
醫生在本上記錄兩筆:“這無非是你扮演自己的角色,抑郁癥也非??陀^,你不妨試著縮小令你害怕的范圍點?!?
姜落說:“我不知道,自那天起,我便認為,恐懼不再是一種具體事物。”
“是因為一件事牽扯到其它的事物了嗎?已經影響到你的日常生活了嗎?”
“它不發作時,便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可以提起對一切事物的興趣?!苯渎裣骂^,“可四發作,我所有的堅持都無濟于事,我的積極,我的努力會在一瞬間崩塌?!?
所有人的勸慰,哪怕金口玉言,也不過是清一色的廢話。
看完診后,醫生給姜落開了一些藥。
他囑咐她好好吃藥。
“你可以試著與同伴交流,不要逃避這些感受。”
年復一日,今年,是姜落患上抑郁癥的第四年。
二零一零年,九月秋。
呂璟送了姜落一個風鈴,木制的。
姜落問他:“為什么會送這個?”
呂璟說他不知道,也許是因為風大了。
姜落又問他:“有什么特殊含義嗎?”
“小時候,父親給我做了一個?!?
“所以這是你自己做的嗎?”
“嗯。”
姜落把風鈴收好放回盒子。
“以前還小,很聽父親的話。他告訴我,一個人在家不要害怕。那天也是同樣的天氣,他回家了,送給我一個風鈴,還幫我掛在窗戶邊。后來,我就把風鈴當作父親,每逢下雨伴風,這東西發出的聲音總能讓我安心?!?
“真羨慕?!苯淙滩蛔@氣,“你爸爸對你真好?!?
呂璟又開口道;“可是,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
晚上放學時,佐豪搭著呂璟的肩下樓。
“明天請假?”
呂璟點頭:“我去看看他?!?
“江姨回來嗎?”
“她沒跟我說?!眳苇Z神色沉了下來,“應該不會回來,好幾年了。”
佐豪撫了撫他的背,以示安慰:“回來了打電話說一聲,我媽也挺想江姨的?!?
“她們沒聯系過嗎?”
“你也知道你媽那脾氣。”佐豪擺手,“跟你一樣倔?!?
“她不是倔,只是沒念想?!?
“不還有你嗎?”
呂璟自嘲:“我要算個東西,她就不會丟下我?!?
佐豪啞口無言,不再說話。
出了校門,佐豪攔下一輛出租車。
呂璟說:“你先回去?!?
“你干什么?”
“走走?!?
佐豪欲下車,呂璟把他按回去,關了車門:“我想一個人?!?
“行?!?
佐豪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擺手道:“走了?!?
呂璟走到一個公交站臺無力地蹲下。
路燈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長。
從小,因為父親的工作,一年到頭也見不上他幾面,呂璟基至認為自己沒有又親。
可是,母親告訴他。爸爸是英雄,要去抓壞蛋。
呂璟信誓旦旦地說:“爸爸是大英雄,在外面抓壞蛋。那我就是小英雄,在家里保護媽媽。”
可是,他卻沒有保護的機會。
想到這,呂璟坐在地上,無聲地哭了出來。
夜里靜謐,海潮平浪。
姜落擋住呂璟面前的光,可他覺得天都亮了。
“你等公交嗎?”
“嗯?!?
“我也是。”
呂璟起身站在她的身旁,顯得有些無措。
“你一個人嗎?”呂璟問。
“嗯,陳語去市上比賽了?!苯鋸陌锬贸鲆话堖f給他,“你也一個人?”
“佐豪不順路?!?
姜落抿嘴:“陳語要去一周?!?
“知道了。”
“車來了?!?
姜落上了公交,呂璟緊跟在后。
“呂璟,再難都會過去的?!?
他的目光幽幽望來:“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