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撞門聲傳來,周天意閃身進入王一秋所屬的房間,后者錯愕抬頭,下意識將旁邊的椅子甩了過來。
周天意矮身向前翻滾,躲過椅子的同時拽下自己的衣服,順勢扔向王一秋。
隨后,他急速朝木窗位置跑去,準備直接離開房間。
王一秋的反應同樣迅速,手指一攔一帶,把衣裳甩到旁邊,扭頭看向偷襲者,臉上憤怒的表情瞬間變為錯愕。
他從未想到,世上竟然還有人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短暫的驚愕之后,王一秋迅速回過神。
修者之中秘法眾多,不泛有可以易容的功法,他自己都掌握著一門。
如今的形勢十分明顯,有人想冒充他達到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一秋第一個想到的是以前的對手,但旋即又覺得不太可能。
隨后他又猜測是周天意,可對方是什么時候察覺到自己的?
王一秋想不出所以然,只能將暫將懷疑下壓,只要制服眼前這個敢冒充自己的人,所以疑問都可以迎刃而解。
周天意可不會給任何機會,他迅速朝木窗奔去,準備以鷂子翻身的姿態沖出房間。
忽地,他感覺后腦勺一涼,耳畔更是響起獵獵風聲,以至于被迫改變線路,側身朝旁邊滾去。
當周天意定住身形的時候,扭頭望向剛才的地方,只見那里出現一個極深拳印,久未修繕的木地板,在悲鳴聲中直接塌陷下去。
這都行?!難道王一秋掌握著拳意……周天意心中驚訝,手掌呈刀狀,隔空橫切。
王一秋本來還欲追擊,但面前卻突兀產生風勁,只能停下腳步,雙手握拳,手臂交叉,硬生生抗住一擊。
隨后,他趁勢反擊,對著空氣轟出一拳,勁風再起,直沖周天意而去。
不是拳意,而是功法的效果……周天意明白過來,不做糾纏再次奔向木窗。
他之所以如此忌憚,是因為自己便掌握著刀意,知道這種力量極其難纏。
刀意能夠達到的效果是撕裂、破防,只要沾上就會不斷朝敵人體內鉆去,循環往復,直到達成該有的效果。
而與其相似的拳意,恐怕也有著不為人知的功效。若是不慎沾上,絕對會影響接下來的行動。
故此,周天意才會倍加小心,生怕有所疏忽,導致全盤皆輸。
直到確認王一秋所用并不是拳意,他才稍稍放心,直接登上窗臺,肩膀撞開木窗,翻身而走。
臨了,周天意才說出一句話,直接把王一秋氣的臉色發青。
“孫子,爺爺還給你準備了禮物啊。”
王一秋怎會聽不出這是誰的聲音,他萬萬沒想到,周天意竟然隱藏的如此之深。
在京城的時候與自己舉杯共飲,甚至毫無保留的分享情報,而現在卻做出如此厚顏無恥之事。
莫非……所有的事情,都是這個天殺偽裝出來的?!
王一秋來不及多想,已經聽見震耳欲聾的上樓聲,剛轉過身,便看見門口圍攏著數個手持武器的彪形大漢。
“這天殺的小子竟然還有心思換衣服,哥幾個,跟我一起砍死他!”
“殺之前先把修為廢了,讓咱們樂呵樂呵再說。”
“沒問題,到時候我先來。”
酒客們舉起手中武器,叫喚著沖進房間。
他們怎么都沒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同樣被王一秋送了出去。
轟隆——!
比剛才撞門更加劇烈的聲音傳來,整個客棧仿佛經歷了一場地震,塵埃灰燼滾滾而來,于空中蕩起一圈肉眼可見的光波。
周天意掏著耳朵,取下千幻面具,從藏在馬棚里面的小二手中接過長刀,解除眼眸傳意的效果,頭也不回的朝官道而去。
他在實行計劃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一切。
小二在周天意刻意招惹酒客的時候,已經悄然把長刀等物品拿了出來,并藏身于王一秋房間的下方。
這樣一來,周天意跳下來之后便可以直接拿起東西跑路。
而將酒客們引向王一秋,除了想讓他付出些許的代價之外,還打算就此拖住對方,減少后續暗殺李進忠時可能會產生的麻煩。
過程很順利,效果很顯著。
周天意頭也不回的跑出百米后才轉過身,眺望著客棧方向,可因為距離原因根本看不出什么。
最后,他只能再度轉身,朝著阜城而去。
……
王一秋先是雙拳對撞,以氣流產生巨大灰塵。緊接著左右開弓,捶向最前方兩人,直接讓其脫離地面朝后飛去。
隨后,他膝蓋微屈,腦袋后仰,猛吸一口氣,胸膛急速鼓脹,一個巨大火球從口中噴出。
爆裂的火焰將所有人淹沒,連帶著桌椅板凳都飛向門邊。
剎那間,哀嚎聲響徹一片。
做完這一切的王一秋,并不打算收手,他踏著火焰走向中間,隨手拎起一個酒客,手掌如緊箍捏在對方脖子上,寒聲問道:
“你們跟周天意是什么關系?”
酒客雙手不停扒拉著王一秋的手掌,懸在空中的腳不斷亂瞪,想要借此擺脫束縛。
可掐住他脖子的手,猶如鋼筋般沒有任何反應,無論怎么掙扎都擺脫不掉。
無奈之下,酒客只能漲紅著臉,艱難的吐出一句話:
“你先動的手,竟然還……還敢問我們。”
王一秋再度深吸一口氣,他已然明白周天意的打算。
利用易容面目,挑起酒客的火氣,然后嫁禍于自己。
王一秋的眼睛微微瞇起,嬌媚的臉龐充滿寒氣,他的手掌愈發用力,幾乎打算直接將對方活活捏死。
旁邊哀嚎不斷的酒客,于地上不斷打滾,借此來熄滅身上的火焰,整理完畢后見王一秋如此心狠,正想再次上前幫忙,卻被對方一個眼神嚇退。
直到現在他們才明白過來,王一秋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綿羊,而是一頭兇殘至極的野狼。
被拎在空中的酒客,整個臉龐變成醬紫色,掙扎的頻率越來越慢,眼看就要被活活掐死。
正在此時,老板娘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鼻間哼出一道冷氣,周遭溫度驟然下降。
纏繞在桌椅板凳上面的火焰,竟憑空被凍結,宛若一朵朵盛開的鮮花,呈現出別樣美景。
老板娘緩步朝王一秋走去,所經之地紛紛結出寒霜,周遭酒客連滾帶爬朝后退去,抵在墻角不住發抖。
她伸出手抓住被拎在空中酒客的后背,直接用蠻力將其從王一秋手中奪了過來。
“小子,敢在老娘這里鬧事,膽子很大嘛。”
老板娘雙目含怒,俏臉如冰,盯著比自己高出半頭的男人,手指猛地戳了過去。
啪。
一張椅子擋在兩者中間,剎那間被凍成冰塊。
“我如果說這里面有誤會,你信嗎?”
王一秋不愿多生是非,故而才會用椅子擋住攻擊。
否則按照他之前的脾氣,絕對會將這里的人全部殺完。
老板娘眼中露出一絲怒意,冷笑道:“你們四張狂膽子可真大,竟然連京城邊緣都敢過來。”
顯然,她已經認出了王一秋,并于心中猜測起來。
以前對方就是刮骨刀的手下,如今見面肯定是過來解決自己的!
王一秋嘆著氣,用手扶住額頭,無奈道:“大姐,我只是在執行自己的任務,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老板娘怎會相信這樣的言語,當即冷笑道:“以前你跟著刮骨刀的時候,就喜歡說假話,現在想讓我相信你,簡直是天方夜譚。”
王一秋知道對方的脾性,故而不再說些什么,舉起雙手倒退至木窗位置,以眼神示意自己現在就走。
他跟李妙彤都是四張狂隱藏在京城里面的人,這次行動只是為了報復周天意以及拿到關于八神技的線索。
故而并沒有向總部匯報過什么,若是在這里耽誤太久,定然會導致失敗。
老板娘也知道王一秋不好惹,從鬧劇開始到現在,對方已經施展了三種迥然不同的攻擊手段。
拳風,火焰,控物,若是沒有萬全準備,貿然跟對方交手的話,自己也討不到好。
故此,她見王一秋有所退意也沒說些什么,任由其離開客棧。
“胖子,死哪里去了?!”
直到王一秋消失不見,老板娘才高喝道,雙目含煞的望著門口。
蹬蹬蹬。
一連串腳步聲傳來,五短身材的小二出現,他先是望向倒地不起的酒客,接著才問道:“老大,怎么辦?”
自從昨天夜里開始,小二便覺得自己的精神渾渾不堪,做了許多不由自主的事情。
但他心里也有鬼,明白這件事絕對不能讓老板娘知道,只能裝作懵懂模樣。
“怎么辦,天天都知道問我怎么辦!”
老板娘將怒氣全部撒了出去,對著小二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
等罵夠了,她才看向房間里面的酒客,吩咐道:“你去后面挖坑,動作快點,弄完我們直接離開這里。”
小二愣在原地,下意識看向所有酒客,眼神中流露出悲憫,隨后直接轉身而去。
老板娘的手指尖突兀浮現出一朵冰花,眼神冰冷的說道:“下輩子投胎的時候,招子放亮點。”
下一刻,整座客棧化作冰雕,所有知道秘密的人全部死亡。
拿著鏟子的小二,冷不丁打起寒顫,更加奮力的挖掘起深坑。
……
周天意直到晌午時分才趕至阜城,他望著數米之高的城墻,緩步走向佇立在兩側的守衛。
“干什么來的?”左側守衛將長槍橫在面前,上下打量起周天意。
衣衫單薄,面容滄桑的周天意連忙從懷中掏出幾枚銅錢遞了過去,笑道:“過來投奔親戚。”
他自官道上又換了一副模樣,正是之前客棧里面的酒客形象。
“趙老三,不準備在外面出人頭地了?”右側守衛顯然認識周天意假扮的酒客,隨手接過銅板,語氣挪移的說道:
“你那親戚剛攀上高枝,你就過來投奔,真是墻頭草啊。”
周天意心思敏捷,明白自己在陰差陽錯間,扮成了守衛認識的人,故此也不否認,諂笑道:“世道艱難,只要能活著就行。”
“是啊,世道艱難……”守衛唏噓說道,“等發達了,可別忘記我啊。”
“放心,絕對不會。”周天意連連點頭,在守衛點頭準許的動作中進入城門。
他其實并不清楚,對方說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卻不妨礙什么。
根據線報描述,李進忠目前正在阜城南關歇腳,明日將繼續啟程前往鳳嶺皇陵。
而今夜便是他的機會。
周天意順著大道朝南邊走去,準備在李進忠休息的地方進行埋伏。
他一路走來,所見之景跟京城天差地別。
阜城雖說距離京城很近,但這里的百姓個個面黃肌瘦,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更有甚者癱臥在街邊,喉嚨中發出模糊聲響,似乎在祈求過往行人給予錢財,又好似在咒罵世態炎涼。
周天意路過一家糧鋪時,觀察起立在門口的木牌。
上面寫著今日糧食的價格,白米面二十兩紋銀半斤,次一等的棒子面也需要十五兩。
這世道,門閥大戶,地主老財才能用白面作為主食,百姓大多數都是吃棒子面。
而如今價格飆升,恐怕沒幾戶人家能吃得上。
城中那些面黃肌瘦的百姓,估摸著都是窮苦人家,沒錢買糧下只能想其他辦法,故而才會變成如此模樣。
周天意望著糧鋪內肥頭大耳的掌柜,沒由來嘆息一聲,轉身離開這里,繼續朝南關走去。
當他行至地界后,發現這里根本沒有百姓,無數藍袍太監以十二人為一隊,直接將這里包圍起來,細數之下竟有五隊之多。
“這不是你能來的地方,趕快給雜家滾!”
聲音尖細的太監,出言警告起周天意,見其仍舊呆立在原地,直接拔出手中的尖刀。
“是是是,我這就走。”
周天意原本還想再觀察一番,但此刻也只能選擇暫時規避鋒芒。
沒想到李進忠雖然落魄了,但還有這么多太監跟隨他,是不是想著東山再起?再加上還沒露面的花極好跟韓不為,如果要在今晚暗殺李進忠,難度簡直堪稱地獄級別……周天意沒料到事情竟然如此棘手,這跟夏商元說的完全不一樣,看來暗殺計劃還需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