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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罪有三宗人心各異

  • 游途不知歸路
  • 九號狐貍
  • 4582字
  • 2024-01-31 23:49:57

議事殿一片靜謐,眾人一聲不敢吭。

“工部尚書險些在承寧府交代了,禁軍傳來的消息,是東戎的細作,此事,你們作何感想?”沐疆看著各位重臣。

禮部先提出異議:“臣覺得此事還有待考究,單純從死士的尸體斷定是東戎所為,過于草率。”

“傅大人,這死士已經證實是東戎人了,就算里面有什么陰謀,那東戎與此事也脫不了干系。”胡顯并不贊同禮部的說法。

沐疆擺擺手,示意胡顯先退下:“傅倫,說說你的看法。”

傅倫作揖,隨即說道:“臣在禮部為官多年,東戎的風格多少也知道一些,這些年在邊境小動作不斷,還沒有那個膽子直接派殺手進入我朝境內;再個,既是死士,又怎么會允許尸體暴露在敵方,明擺著交給對方把柄。”

沐疆點點頭:“這么說也是合情合理。胡顯,你覺得呢?”

“傅大人的說法也在理,但只是推測罷了,現如今,證據都直指東戎,并沒有旁的證據來證明其他。單憑猜測,實在是說不過去。”胡顯回應道。

“那你有何看法?”沐疆問道。

胡顯繼續說道:“臣認為,此事先不說源頭,就表象來看,多少和東戎都有關系,各國往來邊關把守都格外嚴謹,現如今出了紕漏,首先就是內部關防出了問題,當務之急,應是先整頓軍紀,避免之后再有此類事情發生。”

這話一出,意有所指,都在看沐疆的臉色。

后宮,鳳儀殿。

王后顏氏跪坐在佛像前,似是在反省。侍女在側,實在是看不下去:“娘娘,您跪坐半天了,小心身子。”

顏氏睜開雙眼,看著面前的佛像:“不可違背主公旨意。”

“娘娘,曹夫人那事,您為何不同主公解釋?”侍女問道。

“主公自會明察,本宮行得端坐的正,怕的什么?”顏氏捻了捻手中的佛珠,問道,“曹夫人情況如何了?”

侍女應道:“人已無礙,如今在溫府靜養。”

顏氏惋惜:“也是個可憐人。”

門外宮女突然來報:“娘娘,胡美人來了。”

“哦?”顏氏緩緩起身,“請美人去正殿稍后,本宮這就來。”

“是...”

房宗臨低咳一聲,緩緩說道:“二位的說法,同樣都有理。傅倫大人的觀點也不無可能;境內混入別國死士,關防確實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沐疆笑了笑:“房相,倒是不偏不倚。”

房宗臨作揖:“此次事件的始因,源自承寧的大壩,大壩如今即將建成,東戎的水脈便掌控在我們手里,他們派死士刺殺,倒是說得過去。在老臣看來,還需慎重決定。”

“房相的意思是?”沐疆問到。

“我朝建大壩的初衷,是以保障農田灌溉,并無他念,臣認為不妨主動與東戎談判,闡明我方的態度,避免撕破臉。”房宗臨建議。

“主動約談?”沐疆反問。

“是。”

傅倫反而不樂意了:“房相,刺客一事還沒有結果,冒然去談有失妥當。”

“這大壩控制著蘇江的水源,下游怎會不知曉,若是不及時說清楚,再有這等刺殺,可如何是好?”房宗臨呵斥道。

沐疆揉了揉太陽穴,不耐煩道:“好了好了,叫你們幾個來是約談商議,怎么還要吵起來了?刑部那邊有什么進展?”

“還需探查這伙人的內應,需得從關防開始查起……”房宗臨應道。

“查就是了,還猶豫什么?”沐疆說道。

胡顯上前回應道:“平度關的關防將領是...顏校尉...現如今刑部準備提審,臣雖掌管吏部,但是將領調動,還需主公準許...”

“準了。”

堂內香氣彌漫,溫柔的聲音傳來:“幾日不見姐姐身影,妹妹還擔心是姐姐身體抱恙,所以今日來看看您,如今看著您鳳體無恙,妹妹也是放心了。”

顏氏微笑回應:“勞妹妹費心了,宴會出了岔子,是鳳儀宮辦事不妥,主公罰本宮思過,本宮甘愿領罰。”

“姐姐平日操勞這后院,已經是盡心盡力,主公認定曹夫人的毒是鳳儀宮人所為,未免太過草率,妹妹實在是替姐姐感到不平。”胡美人忿忿不平的說道。

“年春盛宴是國宴,出了紕漏,鳳儀宮確實該罰。”顏氏坦然道。

胡美人反而擔憂起來:“我本不該在此時來叨擾姐姐,只是昨日聽家兄提起,邊關混入了東戎的細作,是關防守衛不當,好像是要準備提審顏校尉,這才急忙趕來知會姐姐一聲。”

顏氏雙眼微震驚,緩緩站起身。

胡美人慌忙起身:“姐姐莫慌,刑部雖然要人,但是家兄沒有權力隨意調動邊關將領,還需主公點頭才行,主公顧及您的顏面,也不會輕易同意的。”

顏氏深嘆一口氣擺擺手:“主公向來秉公,罷了,有錯就該罰。”

議事殿在場的眾人靜待一旁,畢竟此次涉及的不僅僅是國與國之間的問題了,更是家族之爭。顏氏一族自內戰開始,便一心一意為沐氏效忠,在北蘇有不可撼動的地位,當然,權勢過甚,也必會招來非議,稍有不慎,就會跌落谷底;任憑過去如何忠心,立下何等戰功,一旦被扣上通敵的帽子,昔日的榮光便可頃刻覆滅。

“無需傳召,臣自來請罪!”門外傳來一陣響亮的聲音,眾人皆驚。

門外侍衛推門而入,慌忙傳報:“主公,門外顏校尉來請罪。”

“讓他進來!”沐疆應道。

顏征鴻脫盔卸甲,孑然一身走入殿內。掃了堂內眾人一眼,走至殿中央,跪下,等待面前人發話。

“請何罪?”沐疆的語氣平淡,讓人摸不透情緒。

顏征鴻回道:“臣罪有三。”

“哦?說來聽聽。”

“罪一,未能及時辨別關內細作,亂我朝綱;罪二,邊關關防松懈,刺客輕易潛入,致使我朝重要官員險些喪命;罪三,無調令,私自離關。”顏征鴻一板一眼的給自己列了三宗罪,各個聽得都覺得是死路一條的罪名。

胡顯在一旁提點著:“主公,可召刑部尚書來此?”

房宗臨輕聲咳嗽一聲:“胡大人,主公自有論斷。”

沐疆看著跪地的顏征鴻,依舊是平淡的語氣:“抬起頭來。”

顏征鴻依舊低著頭:“罪臣不敢。”

片刻寂靜后,沐疆拿起案上一本書。

“你守的一手好邊關啊!”書本從前方直直砸向了顏征鴻的腦袋,顏征鴻也不躲,硬是接下,就算砸下來的是硯臺,砸破腦袋,也要受著。

突然一聲爆喝,嚇住了在場的眾人。紛紛跪地:“主公息怒。”

“談判?這都欺負到家里來了!我不斷他水源,是給他東戎臉了!”沐疆顯然是氣得不輕,“整頓內防?平度關沒看住,那承寧府太守呢,死士在自己地盤晃了幾日,他怎么一點異常都沒發現?就指望孤派去的禁軍保護那幾個工部的書生嗎?胡顯你吏部尚書怎么干的?這承寧府的太守干不了就給我換人!”

胡顯此時一身冷汗:“主公息怒,是臣薦人不當,請主公責罰!”

房宗臨拖著年邁的身子,慌忙勸諫:“主公莫要氣壞了身體,朝內安定不久,若此時發難東戎,必得反噬,先主意在穩扎穩打安撫民生,主公莫要辜負先主的苦心啊!”

沐疆揉了揉額頭:“房相,孤敬您是老臣,先主苦心孤不敢忘,但這件事,讓孤如何給工部賣力的眾臣交待?”

“這……”房宗臨一時啞口無言。

顏征鴻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一副任憑發落的樣子。回憶著前幾日與溫府來人的對話,有一點不解,宮宴溫府夫人中毒一事,為何無人提起?想了片刻,既然那人說無礙,那自己便賭一把,靜等轉機。

“主公稍安,臣有一看法。”傅倫自剛才便反對主動與東戎約談,可以說是與沐疆看法一致,說話也有幾分底氣。

“起身說。”沐疆語氣緩和了些。

傅倫拜謝過,起身走至顏征鴻身側問道:“剛剛校尉自立三宗罪,先說第一條。未能及時辨識關內細作,那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現今,細作已被擒拿?”

顏征鴻內心松了口氣,轉機終于來了:“是,細作名羅玉,是臣身邊一副將,還有承寧府一商賈,均已擒拿,已轉交刑部看管。”

“其二,關防松懈,若是細作是關防副將,那即使校尉下令再嚴苛,有內應在,那東戎的細作想混入也是輕而易舉,所以這第二宗罪與第一宗罪,實為一宗罪,罪為輕信他人、用人不當。”傅倫做出此說法,胡顯在一旁更是覺得難受,畢竟某人剛被點了薦人不妥。

沐疆冷哼一聲:“既然已是鎮守邊關的統領,連這點識人的本事都沒有,孤看這校尉免了也罷!現如今誰在掌管邊關關防?”

顏征鴻趕忙解釋:“如今臣另一副將在鎮守,是顏氏族人,主公可放心。”

“若非念及你族忠心,你可還有機會在這殿內跪著?那你私自離關,這可如何解釋?”沐疆繼續逼問。

“臣未得調令,但臣收到一樣東西,不敢耽擱,便趕忙押送細作來京。”顏征鴻拿出一把匕首,呈在面前。

胡顯跪在一側,見到匕首,立馬怒喝一聲:“大膽,竟持冷兵器入殿!”

周遭侍衛立馬做出防御架勢。

傅倫不慌不忙接過,拔出匕首,細細打量,好似發現了什么:“主公,這匕首里側刻有一'溫'字。”

眾人嘩然。

沐疆反笑,只是這笑讓人感覺他好像更生氣了,傅倫的神情也變得更為嚴肅。

胡顯猜不透這其中的含義:“顏校尉,把溫家擺出來,以為就能逃過懲罰嗎?”

顏征鴻否認:“罪臣并沒有此等想法。”

“胡顯。”沐疆喊道。

胡顯趕忙應道:“臣在。”

“顏征鴻,鎮守邊關不力,念在顏氏一族昔日戰功,以及此次活捉細作,免去死罪,削去校尉一職,降為戍卒。平度關顏氏副將,升為校尉,繼續留守平度。”沐疆吩咐道。

胡顯不解:“那安排顏校尉去往何處營地?”

沐疆想了想:“讓他去守宮門吧!”

“這……”胡顯以為自己聽錯了。

“怎么?有何不妥?”沐疆反問。

“臣不敢。”胡顯也只得應下。

“還有一事,”沐疆點了點胡顯,“各地太守輪值,以及蘇城內官員調動記錄,盡快呈上來,輪值期已到,好讓孤看看這些人的本事。”

“是。”胡顯應道。

沐疆看著殿內眾人,叮囑道:“今日之事,孤不希望從別人口中聽到。傳召刑部管寧,傅倫留下,其余人各忙各的去!”

眾人作揖退下。

匕首透露寒光,沐疆靜靜的盯著看,不知是走神還是在思考著什么。直等到管寧入殿,才緩過神來。

“臣來遲了,主公恕罪。”管寧伏身作揖。

“可有收獲?”

“顏校尉押送來的兩名細作,其一人叫羅玉,雖不是死士,但也能看出來訓練有素,微有中毒跡象。據顏校尉口述,此人在來時路上曾想尋死,被及時制止才不至于丟了性命。另一人在承寧府潛伏多年,一直以經商噱頭掩蓋身份,為境內一眾同伴傳遞情報。”管寧陳述道。

沐疆問道:“一眾?”

管寧神情嚴肅:“是,與其接觸過得,不下十人。其中就有此次刺殺案幾名死士。”

“還有什么一并說來。”沐疆揉了揉太陽穴,顯然很是頭疼。

“臣查了此人在承寧府商鋪的錢款往來,除了在東戎和承寧府,他還經常在冥州采買當地特產。臣懷疑,冥州境內也許暗藏危險。”管寧回復。

沐疆想不通:“冥州多為高原,此地并不富裕,且離他東戎甚遠,為何是冥州……”

傅倫想了想,突然想到:“哎呀,主公,水源!”

沐疆可以說是從座位上彈起,瞪大了雙眼。

“蘇江的源頭,就是在冥州冥山吶!”傅倫激動地說道。

一語震驚殿內三人。

傅倫趕忙說道:“想必溫相已知曉此事,才讓顏校尉親自押送這二人回京,只是……”

“但說無妨。”沐疆示意。

傅倫接著分析:“此種潛移默化行事風格,與東戎行事風格并不相符。他們敢有底氣直接惹怒我們,想必是得到了他人支持。不聲不響竊取成果這類作風,主公您應該再熟悉不過。”

“南昆……”沐疆嘆道。

“還有一事,就是這把匕首。”傅倫接著說道。

“溫府又如何?”

傅倫回道:“以臣平日觀察溫府的做事的風格,向來是不偏不倚,此次卻公開維護顏校尉,也確實讓人不解。”

沐疆搖搖頭:“兩位尚書,他不是在維護顏征鴻,他是在提點孤,內部出了問題,已經有人盯上了顏氏一族。”

此話一出,兩位尚書大人皆匍匐在地。

“哎,你倆這是做什么?”

“臣等絕無二心。”管寧首先發聲。

傅倫緊隨其后:“臣亦無二心!”

宮內,芳霏庭。

“美人心情怎么突然這樣好?”一旁的侍女開心的問道。

胡美人映著銅鏡,整理了下鬢角的碎發:“你是沒看到剛才顏氏那慌張的樣子,讓人看了著實舒坦。”

侍女擔憂道:“王后畢竟是大家族里出來的,咱們還是小心點為好。”

“你懂什么,若不是她有個好出身,就憑她平日不溫不火的樣子,能坐上這王后的位子?早讓人欺負慘了!”胡美人很是不屑,“等到他們顏氏沒落,我看主公也就沒那個耐心和她相敬如賓了。”

“美人說的是。”侍女附和道。

鏡中映容顏,城外笑聲甜;誰人在感嘆,不知前路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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