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已經請旨去萬岱山守墓，身邊除了用慣的內侍還有曾在冷宮的李掌事。”
那日匆匆碰面，蘇淼不知道林默云知道她多少事，現在聽來她在冷宮一段，他是都知道了。
“這倒是好事。”蘇淼說，也沒提早知道趙賀會這么做，“我能去見賀兒嗎？”
“怕是不妥。小公子身邊定有不少人盯著，蘇娘子不便露面。”
蘇淼其實也不急著跟趙賀見面，聞言擔心起別的。
“他去萬岱山安全嗎？”
“陛下派了人保護，我也讓人暗中盯著。”
見蘇淼還是擔憂，他心下一嘆。
“離萬岱山不遠就是司州，我在司州與洛州交界處有一別莊，十分幽靜。蘇娘子要是想見小公子可以去別莊住著，以后見面也方便。”
“也只能如此，就是又要麻煩你了。”
“蘇娘子客氣了。”
一聽是別莊又十分幽靜，蘇淼腦中浮現的就是一個建在懸崖之上的莊子，雷雨夜適合上演滅門慘案，平時可以容人神出鬼沒練體能。
她光顧著換個環境如何合理利用空間，全然沒發現林默云偶爾掠過的目光。
她跟以前不一樣了，瞧著灑脫了些，不像剛受打擊痛失家人的婦人，也不像她掌管后宮的時候。
他曾在宮宴時遠遠看過她一眼，她一如未出嫁時端莊秀雅，就是眼眉間多了疲憊。
他挺想知道她如愿嫁給了讓她露出嬌羞姿態、讓她肯向他人低頭賠罪的趙珦是否后悔了，若后悔她又當如何，再次如凜然君子一般挺著腰桿認錯嗎？
看上去不會了，她成長了，也世俗了。
林默云不好判定這種改變是好是壞，就是有些懷念那個目光堅毅認錯的少女，又喜歡她如今做飯的手藝。
離開時，他感覺有些吃撐了，明明是尋常的飯菜。
蘇淼目送他出了院門不由呲了呲牙，本來還想聽他對飯菜有沒有特別的評價，但見他吃得挺香，連周嫂子做的也吃光了她心下就有數了。
這就是一個胃口好的，光盤與飯菜是否加了甜水無關。
先前她還能騙自己周嫂子嘗不出來是她舌頭鈍，沒吃過好東西的人就是吃白水煮肉片都覺得是世間少有的美味，就像她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現在見伯府的公子也嘗不出她的菜與眾不同，那就是真的沒有與眾不同。
看來她開酒樓的美夢要擱置了，等將來她的甜水升級再說。
林默云雖是伯府公子，但小時候在邊關也吃過不少苦，年紀很小就得了胃病，平常吃飯得按時還不能吃得過快過飽。
被胃疼折騰過幾次，他不得不乖乖遵守，難得有像今天這樣吃撐的時候。
回到府里，他就讓人去取治胃疼的丸藥備著。
“主子今天是跟哪家公子吃飯，怎么撐著了？”負責林默云日常飲食的綠意問來取藥的青十。
青十朝左右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說，“不是公子。”
綠意拿藥的動作一頓，旋即淡笑著把藥瓶遞了過去。
“主子的確是該成親了。”
“成親怕是還沒影，也就是吃頓飯。”
青十接過藥瓶，沒有再多說話，匆匆送藥去了，留下綠意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去往的方向。
她本是姜媌身邊的侍女，原就是養著將來侍候姑爺的，她也認定了姑爺是林家人，誰曾想后頭姜媌當了皇后而她入了林府。
有人笑她福薄不能跟著進宮，如今再看，她是幸運的，至少命還在。只是這一年一年的，她年紀也大了，繼續留在主子院里將來也不知會如何，要是遇上一位氣量小的，還不如早早死了。
她不想任人宰割，為了將來怎么都得拼一把。
心存志向的人也不只她一個，宮中更是不缺。
李云英本以為會在冷宮待到四十歲，然后被遣出宮，想不到張總管竟把她調到了趙賀身邊，而陳木則被張和調到了圣上的寢宮。
陳木自那日后一直在屋里裝病，對外稱是被沖煞了，近日才漸漸好轉能離開屋子。
李云英讓他別好得太快，若有人問他什么就裝傻。他也知換尸的事是大事，生怕說漏了嘴，就真的裝起癡傻，像極了冷宮中得癔癥的貴人。
忙了一圈回來的李云英見他如此也是無語，她說的裝傻并不是指裝癡傻，可見冷宮其他人都接受了，她又不好說破，想著可以讓他慢慢好轉。沒想到他都這樣了，張和竟然還要調他過去，李云英一想就猜張和是想方便下手。
不管怎么說，皇后是被賜死一事都是宮中隱秘，知情的人都得閉上嘴，而世上唯一保證開不了口的只有死人。
這樣一想，李云英覺得陳木裝傻也不是壞事，那她自己呢，為何會調她去趙賀身邊？
作為宮中少數知道趙賀被下毒的人，她心知跟了趙賀不是代表著有一天會發達，而是意味著她隨時有可能沒命。
他們這是想一舉多得。
于公于私，她又不得不去。
她剛調到趙賀身邊，趙賀就說會提前放她出宮，等趙賀在萬岱山守孝結束，她可以不用再回宮。
這是趙賀特許的恩典。
以前她對提前離宮沒有太多執念，如今她有了侄兒，又因為侄兒跟任威多說了幾句話，便不想繼續在宮中空耗年歲。
趙賀的恩典她想接，這風險也就不得不冒。
哪怕已經知道前路險惡，但剛出了京城就遇襲，李云英也是沒想到。
“殿下請安心坐在車中，臣等會全力御敵。”
“好。”
聽到任威的聲音，陪坐在馬車內的李云英不由抓緊了袖子注意外面的動靜，想要從外面的廝殺聲中分辨出任威的聲音。
“李掌事可害怕？”趙賀忽地問。
李云英目光一轉，恭敬地說：“殿下自有天佑，定然不會有事。”
“就是可惜了外面的將士。”
趙賀接了一句，瞟了李云英一眼沒有說下去轉身拿起一直放在手邊的書。馬車行進時車晃，他沒法看書，既然現在停下來了就別浪費時間。
看到他還能靜下心來，李云英也不再驚慌，心下佩服他的心性，卻又有些為他可惜。
姜后說隆朝將亡，若真如此，這位沉得住氣的皇子又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