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戲并沒有重拍，事實上陳何方就沒想過要重拍。

因為曾武的風頭蓋過陳思尹，并不是一件不可預料的事。

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還好陳思尹這家伙耍不來劍，否則必然讓他在動作戲上也被碾壓。

下一場動作戲是武替上，陳何方讓人去叫任徳水和武替都叫來。

任徳水的團隊職業素養都很不錯，曾武又是一個難得有真功夫的人，所以下一場能一次就過最好。

可是陳何方左等右等，就是等不來任徳水，打電話也沒人接，他連忙讓人再去叫。

沒過多久，來人帶來一個模凌兩可的答案。

他說任徳水在換衣服。

換衣服？

換什么衣服？

陳何方嘀咕道。

而另一旁的曾武也沒閑著，他拿著道具劍，練習著之前任徳水教給他的動作。

這些動作對于他來說不難，甚至可以說很簡答，難的是讓他慢一點這個要求。

兩人搏殺，最忌諱的就是慢，慢半秒所付出的代價往往就是生命。

而拍戲重要的是讓人看清，讓人看爽，所以不得不慢。

這兩種相互沖突的理念，讓曾武的動作總是變得有些別扭。

曾武的武學造詣雖然在山上算不了頂尖，這是因為他有好幾年處于擺爛的狀態。

但別忘了，他的天賦從來都高。

現在也是如此。

幾番嘗試之下，對馬上要演的動作戲已然是胸有成竹。

不知為何，此番成就之下，居然比那練武還讓他感到暢快。

想到此處，他差點給自己幾巴掌。

不可不可，切莫為了一時之快而否定自己學過的東西，就算是覺得這花架子有趣，也不能丟了自己根基。

時間過了許久，遲遲不見開拍，曾武也難免有些奇怪。

就在此時，一個人突然闖入了大家視野。

只見此人穿著和陳思尹一模一樣的服裝，就那么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想必這就是陳思尹下一場戲的武替。

眾人一看他，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驚叫連連。

陳何方一看他，同樣是驚愕不已。

他不是別人，正是消失已久的，膀大腰圓任徳水。

“陳導，下一場戲讓我來吧，我怕手里其他兄弟接不住。”

度過最開始的錯愕，陳何方眼睛一瞪，說道：“開什么玩笑！你當陳思尹的武替？你自己說可能嗎？”

陳何方沒有說錯，不說別的，光是體型上來說，任徳水就和陳思尹差距太大。

如果說陳思尹是豆芽菜的話，任徳水就是一顆土豆。

雖說武替不露臉，但只要人眼睛不瞎，這種體型差距一眼就看出來了。

如果一個不小心拍到了臉，一個奶油小生變成了胡子拉碴的綠林好漢，這得嚇哭不少小姑娘。

任徳水笑道：“陳導，之前那個武替腳崴了...真的！”

陳何方一臉“你當我傻子？”的表情看著任徳水，不言不語。

任徳水又說：“曾武的招太快，別人接不住，容易受傷。”

陳何方表情不變，依然看著任徳水。

任徳水又說：“陳導，你就讓我上吧！我不容易啊！”

陳何方還是沒說話。

就在此時，曾武剛好走來，也一臉詫異地看著任徳水。

任徳水那綠林好漢的長相怎么著也和他身上的衣服配不起來，頭像是借來一樣。

任徳水見曾武過來，仿佛看見的了救星，連忙拉著曾武道：“小曾，我給你那幾招，你是不是慢不下啊。”

一聽到這個，曾武頓時喜上眉梢，全然沒有注意任徳水的擠眉弄眼，他驕傲地說道：“沒有啊，我已經完全掌握了要領，您要不要看看？”

陳何方終于沒有繃住，哈哈一聲笑了出來：“行了行了，別鬧了，趕緊換人！任徳水，現在你是胡鬧任性的時候嗎？你要有能力給小曾忽悠到你們那，以后有的是時間。”

聽了陳何方的話，曾武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任徳水穿成這樣，是又想和我過幾招啊。

見自己打破了任徳水的如意算盤，曾武朝任徳水投去一個抱歉的眼神。

任徳水雖然覺得很可惜，但是陳何方的話給他提了個醒。

他連忙讓另一個已經換好衣服的武行替換了自己，而自己卻朝著陳何方那貼了過去，準備與他商量些事...

這個武替看起來比曾武大不了多少，和陳思尹的體型高度相似，但是相貌平平屬于丟到人堆里找不到的那種。

他一上來，就對曾武行了個禮。

曾武愣了下，隨即還了個禮。

看來任徳水平常對他們的要求都很嚴格。

如此打交道，倒是省下了不少客套話的口水。

干脆，舒坦。

雙方擺好架勢，攝像組準備就緒。

在開拍前，曾武覺得有些奇怪，他之前看到陳思尹拍動作戲時，武指在場啊，任德水人呢？

他開口問道：“就我們兩個？”

那人沒好氣地回道：“夠了！”

這人的不僅語氣上不是那么友好，態度上也能讓曾武感覺到明顯的怒意。

這讓曾武有些搞不明白狀況。

就在他疑惑之際，陳何方的一聲“開始”將曾武拉了回來。

只不過還沒等曾武完全回過神來，對面武替的劍就到了。

曾武剛想按著套路抬劍格擋，但他突然來了個變招，原本直刺面門的一劍，對面轉了個劍花，朝著自己的下腹部刺去。

這和提前排練好的不一樣！

不過，這對于曾武來說，還不足以讓他慌亂，他側身躲過，手腕一挑，將刺過來的劍刃給挑飛。

武替似乎是沒有想到曾武會來那么一手，眼神中滿是驚訝。

曾武心想，這是莫非就是自己看過的那些，叫“即興發揮”的表演方式？

不錯，有點意思。

既然對面沒有按著預訂好的套路來，那曾武自然是奉陪到底。

當然，速度還是要慢下來，雙方要有來有回，最后以對方勝利才行。

他當即決定，單腳踏步上前，直刺對方的面門。

對方也是個好手，度過最初的錯愕，連忙出手格擋。

雙劍交鋒，發出讓人發寒的蜂鳴聲。

這次交鋒，曾武顯得游刃有余，而那人手被震得生疼，持劍的手甚至微微發抖。

他心中大駭，他連忙想喊停，但話還沒喊出來，曾武的下一劍便到。

曾武見對面接得住自己的劍，頓時放心不少，大致也吃準了對方的實力。

之后的一系列動作，他將自己所學劍法里那些好看的招式拆分開來，控制速度以及力道，向著對方攻去。

對方武替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到漸漸跟上了曾武節奏，進而變得游刃有余。

招式雖然變了，但你來我往的過程沒有變。

在最后的時候，曾武突然漏出破綻，被對方抓到，緊接著就是一劍封喉。

曾武也看準時機，捏破了藏在手里的血袋，捂著脖子，漸漸癱軟了下去。

“好好好！陳思尹你愣著干什么！趕緊上來接近景！”

這一場戲，讓沉寂許久的陳何方興奮無比，甚至于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精彩！

他們在保留了原有動作設計的邏輯上，打出了另一種風格。

如果說之前的動作戲追求的就只是好看，甚至在成片上通過不停的慢放來展現人物的靈動飄逸的感覺。

那這一場動作戲完全就是再搏殺中展現出了武術暴力美學的一面。

動作直接了當，招式的變化讓人目不暇接。

陳何方在剛才的一招一式中，仿佛看到了那個三十年前那個武林回來了。

而年輕一代的人們也第一次知道，原來動作戲還可以這么打。

和劇組成員的沉醉其中不同，剛才的武替和任德水都一臉的嚴肅。

其實在第一招開始，任德水就發現了武替擅自更改了動作，他剛想喊停，卻發現曾武不僅接了下來，還引導著武替完成了拍攝。

是陳何方捂住了任德水的嘴，才有了這一場精彩的動作戲。

至于為什么這個武替要變招，這是因為和陳思尹演對手戲的，應該是這個武替，而不是曾武。

他說：“他也不過如此。”

任德水沒有指責他，因為一個有臺詞的鏡頭，對他們這樣的底層演員來說是，彌足珍貴的，任德水開不了口責罵他。

但同時，現實是很殘酷的，曾武比他帥，比他搶眼，比他會打，那就是比他更容易被導演注意到。

他拍了拍武替的肩膀，說：“你知道這個角色在沒給他之前，只是一個蒙著臉，只有一句臺詞，3秒鏡頭的龍套嗎？每個人的路子不同。如果你無法從剛才的戲里看出些什么，那你在動作戲這條路上不會走太遠！”

武替聽后瞳孔一縮，心跳都慢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