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真的比想象的還要熱鬧，有很多新奇的東西如煙無論如何也編不出來。有小人書，還有風箏，還有很多很多人來來回回，吆喝聲讓如煙忍不住聽得上癮，角落里捧著雞蛋籃子準備換些生活用品的女人把想換的東西吆喝得像唱歌一樣。一切，這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個巨大的真空，把如煙隔離在外。如煙似乎只是參觀，而不是參與，不過這真的讓他心滿意足了。

林楓帶他來一個面條攤坐下，用厚厚的手掌隨便擦了擦桌子。老板娘扎著半截的曾經是白色的圍裙，問吃些什么“有陽春面、有豬油面……”林楓示意兒子選一種。

“今天過生日一定要吃面條。”這語氣像是命令似的。

如煙反復地咬著下嘴唇，眼睛盯著里面桌子上編得圓圓的簸箕不放。“那個......”聲音像是自言自語，老板娘倒是耳疾手快，撤步拿出一包肉蓉方便面遞給老板。

“再加個煮雞蛋吧，孩子過生日，平時難得吃到。”

林楓聽了老板娘的建議，點了點頭算是同意。小如煙徹底沉浸在喜悅里，“下次過生日要讓爸爸買那個帶畫的小本本給我”，如煙在心里盤算著，他似乎一下子計劃好了十幾年的生日禮物。誰也想不到四五年過去，每每回憶相聚的時刻還是要退回到這個時候。

如煙吃得狼吞虎咽，覺得那是全世界最好吃的美味，最后端起碗把湯也喝得精光。那小小的油油的嘴還在咂摸，對剛才的香味意猶未盡。

林楓伸手去擦兒子嘴上的油，如煙本能的躲開，隨即反應過來，又把嘴唇湊到那只手前。林楓哈哈哈地笑起來，那爽朗的聲音把如煙感染得格外快樂。

“你可以回去坐坐，奶奶說不定很想你。”回到村口如煙小心翼翼地說。他只是本能地想留下他，雖然當時他真的相信爸爸還會回來。

“等我辦好了你上學的事情就立刻回來，給你一個驚喜，也給奶奶一個驚喜。”林楓沒有去抱一下如煙，只是邊說著話邊跟如煙擺擺手。如煙也沒有追上去，鼻子酸了一下又一下。

“林如煙！你又要去哪里？”楊理對著如煙并不遠的背影聲嘶力竭，幾乎帶著些乞求的哭腔。

如煙慢慢折回來，看清了逆光的楊理哭喪的臉，忍不住想笑出來，但是鼻子突然一酸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走吧，很晚了，回家吧。”聲音不大，像是面對面聊天的音量。楊理卻字字聽得清楚，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差點兒歪在如煙身上。

“你說......賈桂還會回來么？”

“不知道。”

“那他會不會迷路？”

“不知道。”

“你會不會也離開這里？”

“不知道。”

“你究竟知道什么？”楊理似乎對如煙敷衍的回答有些生氣。

“我知道的碰巧你都沒問我。”楊理沒有再問，只是暗自嘟囔著。

巨大的夕陽扎在遠處的黃土里面，余暉斜斜地刺在楊理和如煙的后背上，影子長長的仿佛鬼舌頭黏在他們的腳底。村里有幾家高高低低的房子煙囪開始冒煙，又是一個黃昏，只是賈桂似乎不用再經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