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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焦頭爛額

  • 電子生涯
  • 范含
  • 12905字
  • 2004-09-21 23:18:00

“哪兒您?”巴杜瓦大清早就站在門口等著范含。

“圖書館,”范含說,順手拉開車門坐進后排,閉目養神,“開車吧。”

洛侖茲的論文既然想起來了,就順便查一查,免得今后直接引用遭人懷疑。

“怎么就你一人來了?艾薩克?”范含問,“摩西哪兒去了?”

“休假了。”巴杜瓦說,“從今天開始。”

“有任務在身也能休假?”范含問,“休到什么時候?”

“這我就不知道了,”巴杜瓦回答,“反正是被強制休假的。”

“哦?”范含很好奇,“為什么?”

“昨天中午,從你家出去之后,”巴杜瓦說,“到一家照相館洗了兩百張你的相片,放大到八寸的那種。”

“我的?”范含更奇怪了,“為什么不回FBI去洗?難道還想開假發票報銷?多吃點回扣嗎?”

“就是上次你去波士頓拍的照片中的一張,”巴杜瓦說,“怎么能回局里去洗呢?”

范含想起來了,上回去波士頓,聽說佛赫熱還帶著相機,就擺了一堆POSE強迫其拍照。本來相機是為了在范含干點什么的情況下,拍下來當作證據的。沒想到范含猜到肯定會有人帶了相機,于是成了攝影留念,足足拍了兩卷。要不是怕耽誤了和DEC談判的正事,范含真想把所有膠卷拍完,逼著佛赫熱在當地現買新的。

“啊哈哈哈……”范含大笑,“當初不是說沖好了給我一份么?結果也沒有。”

“我聽一個FBI的朋友說,昨天下午摩西回去之后就到地下室打靶,靶子上貼的全是你的照片。”巴杜瓦說,“照片打完了,在局里就急著洗新的,結果被他們頭兒發現了。”

“然后呢?”范含問,“應該寫檢查了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巴杜瓦說,“他昨天晚上打電話給我,說大夫建議他去休假,調整一下情緒。”

“哎呀哎呀,”范含裝作很關心的樣子說,“他打算去哪里休假?我好打個電話問候一下。”

“休假的地方不通電話。”巴杜瓦說。

“真遺憾啊,”范含繼續說,“那我給他寄張明信片問候一下?”

“休假的地方沒有郵局。”巴杜瓦說。

“那就沒辦法了,”范含說,“要不然我親自去看望他?一天見不著他心里怪想的。”

“你要是真的想見著他,就別干任何能讓他想起你的事。”巴杜瓦說,“什么時候他能把你忘了,什么時候他就能回來見你了。”

“欲速則不達呀!”范含感慨,“看來要寂寞一段時間了!”

“是啊,是啊!”巴杜瓦說。

“一壑一丘,輕衫短帽,白發多時故人少!”范含裝模作樣的呼嚕一下自己的寸頭,上面一根白毛也沒有,“咳……這世道!”

巴杜瓦沒理他。

來圖書館的目的就是為了查詢洛侖茲那篇論文。這個不難,知道了人名,知道了發表年份,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刊物名稱,不過知道了是氣象專業雜志。大約半個小時以后,就找到了。抄下了相關信息,也用不著干別的,直接出門,坐上巴杜瓦的車,打道回府。

洛侖茲是麻省理工的人,就在劍橋,波士頓旁邊。

所以范含斷了登門拜訪的念頭,直接發傳真給奧爾森,拜托他代勞。

“找他干嘛?”奧爾森立馬就回了個電話。

“我沒讓你拎著大包小包去看他。”范含說,“用公司的名義寄封信過去就成。”

“哪個公司?”奧爾森說,“咱們現在應該有一堆公司了。”

“當然是‘FOR’了,”范含說,“才注冊上,順便吹吹風。”

“行,”奧爾森說,“不過你給發的這個東西是干什么用的?”

“那個洛侖茲的論文,”范含說,“你先找人去查一下。”

“已經查到了,收到你的傳真我就請人去查了,全文已經復印回來了。”奧爾森說。

“那就好,”范含說,“先看看。”

“看了,”奧爾森說,“不懂。”

“其實我也不懂。”范含說,“這個人應該是個數學家,而不是氣象學家。”

“確實,”奧爾森說,“通篇都是數學,除了出處之外,和氣象一點關系也沒有。”

“這就是我們的機會了,”范含說,“他可是用計算機處理問題的。”

“許多數學家都用計算機,”奧爾森說,“不光他一個。”

“那不一樣,”范含說,“一般數學家都是拿計算機搞數值模擬,得出定量的結論。”

“嗯。”奧爾森說。

“這個洛侖茲卻得出了定性的結論,”范含說,“其實論文本來和計算機沒什么關系,就是由于計算機的缺陷,才導致了他作出這一發現。”

“你說的就是那個誤差吧?”奧爾森問。

“對,”范含回答,“不管多么小的誤差,只要有誤差,就會導致這個現象。”

“計算機只能處理離散的量,不可能沒有誤差。”奧爾森說,“這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哎呀……”范含說,“我們可是計算機公司啊!”

“是啊!”奧爾森說。

“我們可以裝做是數學外行,”范含說,“其實本來就是數學外行。”

“這倒是。”奧爾森說。

“然后再一個偶然的機會里,發現了這篇論文。”范含說,“就說我們發現里面提到了計算機,于是仔細看了看。”

“嗯。”奧爾森說,“繼續。”

“一個外行不了解詳情,就是對于‘誤差’這種事情比較敏感。”范含說,“可以冒充一下質量管理部門的蠢貨領導發發威風,強調我們的產品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看來你是想讓我當這個蠢貨了。”奧爾森苦笑,“沒關系,我當就是了。”

“然后和本人一接觸,詳細談談,”范含說,“最后的結論當然不是這么回事了。”

“嗯。”奧爾森說,“就是白白現眼的意思。”

“故意現眼有時候就是炒作。”范含說,“把這件事鬧大。”

“你打算大到什么程度?”奧爾森問,“直到政府介入?”

“不是鬧事,”范含說,“我是說在學術圈里面炒一炒,尤其是數學界。”

“幫著這個洛侖茲揚名?”奧爾森說。

“只要數學界有人知道了這篇論文,他的名氣自然不需要咱們去揚。”范含說,“咱們只管推銷自己產品就行了。”

“我們的產品?”

“對呀!”范含說,“讓學界知道這篇論文的重要意義是一家計算機公司首先發現的。”

“這篇論文有這么重要么?”奧爾森還是半信半疑。

“絕對有,”范含說,“順便宣傳一下咱們的‘FOR’對于科學研究的熱心。”

“知道了。”奧爾森說。

“你那邊大學多,我這邊也不少。”范含說,“咱們分頭行動,凡是數學系的頭頭腦腦都要扯進來。”

“行。”奧爾森說,“拼著出洋相,也信你這一回。”

“咳……”范含說,“干了這件事,你在學界會很有名的,當然不是負面的名聲。”

“行。”奧爾森說,“就這樣。”

“就這樣。”范含說。

電話掛了。

各大院校數學系……呵呵。范含笑出聲來。這些都是潛在的大買主啊!

歷史上,DEC的機器在學校里面很流行,其中多半都是被這些數學家們買走。現在,范含只要在后面推一把,自然會水到渠成。加上洛侖茲這件事,只要處理得當,絕對能夠贏得絕大部分數學家們的好感。數學家到底有多大能量,這是IBM無論如何也猜不到的。

遺憾的是,目前的“FOR”還是個空殼子,除了董事會的兩名股東“F”和“O”以外,什么都沒有。劃歸到名下的產品只有一個C語言的設想,編譯器都是委托DEC代工。

光是炒作只能得勢不得分,必須還得趕緊拿出自己的產品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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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在忙活洛侖茲的事,范含馬不停蹄的跑遍了加州各大院校。加州真長,不是大。以前在BJ的時候不覺得,去趟天津、唐山、承德、張家口、保定,直線距離并不算遠,都逛一遍也不過是“轉轉”。現在不行,必須南來北往的溜達。轉念一想,知足吧,這要是智利……

現在可算知道沒有email的苦處了,這種事電話里面說不清楚,傳真也寫不清楚。最近又沒什么學術會議要開,就算有,自己也沒什么借口去參加。學術圈的人脾氣大,隔行如隔山,管你什么狗屁“作家”,就是不買帳。

登門拜訪看來算是比較恰當的解決方案,但是又不能直接一個個去找。自己現在的地位又不是碎催,親自跑腿顯得賤了一點。倒不是說在乎這點面子,而是說,“禮下于人,必有所求”啊。任誰一看,這么明顯不合理的現象,都會覺得不太對勁,心里自然會提防著點兒。這可不是范含本來的意思。

所以,范含從UCLA開始,首先找到數學系,然后虛心求教。自然,毫無準備的教授們一問三不知,甚至許多人根本沒想到這個方面。說時遲,那時快,范含發揮口才的機會到了。

雖然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不過原來的科普讀物,通俗數學之類的看了不少,整本整本的背吧。但是,事先就拿定了主意,說話的口氣極其謙卑,張嘴閉嘴都是“學生以為”,“晚輩愚見”。在全人類當中,數學家的交際能力應該是倒著數的,老頭兒們哪里見過這種陣仗,自然讓范含糊弄得一溜一溜的。

到后來就算范含不想聊了都不行,已經被引為平生知己了,說什么也得多客套一陣子。只是苦了藍藍,還有一個臨時從物理系抓壯丁抓過來的華裔學生,倆人負責補充翻譯范含聽不懂的地方,真是苦差事啊……因為他倆自己也不懂。

整整兩天三夜,范含沒合眼。

以前在上學的時候就聽系里的大拿們說過數學家的恐怖,看過一堆“名人軼事”之后更是下定決心這輩子絕不當數學家。發現一個新課題的數學家就像發現四十大盜寶庫的葛朗臺一樣,不把鋼镚數個明白是不會松手的。

總之,第三天凌晨,帶著眼屎口臭的范含告別UCLA的時候已經神志不清了,就連一個老頭兒約他過兩天再來都沒聽見,或許是故意裝聽不見。好在離家近,巴杜瓦還能車接車送,在太陽出來之前就能爬上自己的床睡覺。

一覺睡到第四天早上,范含才醒。

第一步算是成功了,UCLA算是搞定了,還得到了一份名單,上面寫著其他學校可能對這個話題感興趣的數學家。

在北上的火車中,范含一板一眼的寫著提綱。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不妨多說,什么必須少說,關乎睡覺大業,這個可馬虎不得。

奧爾森那邊就輕松多了,只要先把洛侖茲介紹給MIT本校的數學家,剩下的基本上不用操心。至于他們之間到底連續聊了幾天,這個就管不著了。然后就是強迫手底下一堆辦事人員畢恭畢敬的去聆聽教誨,凡是出“數學”差的人當月獎金提高一倍。

有時候刺激強度和反應是個指數關系,如果僅僅是得知這個消息,會見了“FOR”的有關人員,兩件事分別發生,還產生不了如此強烈的印象。當興奮的數學家們打電話給山那邊的同行,發現對方也已經得知此事并已經做出了一定程度的思考的時候,對于“FOR”的好感提高了n倍都不止。這種效果也是范含當初決定和奧爾森在東西海岸同時開始行動的原因。

僅僅半個月,“FOR”已經拜訪了全美所有來得及拜訪的名校,除了裝作誤打誤撞闖入神圣的數學殿堂之外,還有意無意的表示了自己公司對于計算機在純粹數學領域應用的高度重視。

所有的證據都偽造完畢,包括“勤奮好學”的范含的讀書筆記以及異想天開的腳注,藍藍的“一語驚醒夢中人”的玩笑,奧爾森對于手下人“聲色俱厲”訓斥的會議記錄,等等。在這個過程中,范含特意請教了巴杜瓦許多問題,條件是今后幫著巴杜瓦寫報告。在專業人士的幫助之下,一次可媲美蘋果砸牛頓的傳奇誕生了。

當然,除了這些還不夠,范含從自己的BROM里面抽了幾十個類似洛侖茲方程那樣的混沌案例,構造了若干個能產生奇異吸引子的程序。用來證明自己的“FOR”絕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足夠了。

另外,最讓“后世歷史學家”們津津樂道的是,范含特意準備了一份大禮。

著名的“四色定理”。

這個定理在歷史上本來是Kenneth Appel和Wolfgang Haken在1977年用計算機證明的,這也是第一個由計算機證明的定理,并且至今仍然沒有手算證明。

范含的BROM里面雖然沒有證明的程序,卻有一份簡介,介紹了如何把地圖上的無限中可能分成1,936種狀態(稍后減少為1,476種)的過程。

于是,范含冒充外行,故意刪掉了大多數分支,僅僅保留了最容易想到的一百多種可能。然后在DEC工作人員的幫助之下編出程序證明之。帶著這套卡片的無數拷貝,范含像小毛孩子一樣趾高氣昂的滿世界招搖撞騙。

“我真幸運,真的。”范含逢數學家就說,“我單知道讓數學家束手無策的題目一定很難,會拖延很久;我不知道他們看走眼的時候也會有。”

當然,這種粗糙拙劣的證明立刻就會被一眼識破。在數學家們善意的提醒之后,范含惡意的毫無痕跡的提醒數學家們,只要把所有的可能性補全,就可以真正的證明之。

功夫不負有心人,回過味來的數學家們很快就真正的證明了四色定理。

于是,“FOR”在數學圈內名聲大振。本門的師哥師弟師姐師妹們如同吟游詩人那樣傳頌著從前輩高人那里聽說到的“天真而熱情的外行,作家范含”和“嚴格并較真的領導,企業家奧爾森”的傳奇故事。

范含還沒來得及陶醉,一個壞消息傳來,FEEE的“Squares”系列賣到日本的機器出了故障。奇怪的是,明明是同樣的機器,在美國就是一點事兒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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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猜一猜,什么故障?提示:和美、日兩國的環境有關,和種族主義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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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有幾個日本人玩經典俄羅斯方塊玩著玩著發現分數又從零開始算起了。那幾個鬼子都是高手,都是玩到無數關之后才出現。

上溢,再簡單沒有的問題,FEEE的工作人員接到投訴之后立刻就判斷出來了。現在的問題是要找到什么原因,美國的機器就是一點事也沒有。這點小事就耽誤了一個星期,總部的一幫大白小白們死活找不出來,最后只好往上報。正好范含從各大院校的巡回演出中脫身,回到洛杉磯之后,立刻就收到了這份報告。

仔細看看了相關資料,范含大怒:“X的!這幫笨蛋!”

理由再簡單不過了,兩國的電源頻率不同。美國是60Hz,日本大部分地區是50Hz。

最初設計機器的時候為了降低成本,計時部分直接用模擬電路實現,這一點范含并沒有意見。

實際上,幾乎所有傳統視頻應用都依賴于電源的頻率。范含以前玩視頻處理的時候,就牢牢的記住了美國片子每秒鐘三十幀,日本片子每秒鐘二十五幀。尤其是數字制作的片子,比如動畫片。所以并不奇怪為什么自己總是感覺美國片畫面更流暢,百分之二十的差距,是個人就能看得出來。當然了,傳統電影例外,每秒鐘二十四幀的規矩是從膠片時代傳下來的。

具體到FEEE的機型,為了計時,電路設計就決定了每六十拍算作一秒鐘。

經典的俄羅斯方塊間隔是從一秒鐘開始,每六十拍方塊下落一格。每過一關,間隔縮短零點一秒,就是六拍。過了十關之后,間隔只有六拍了,這時候看見方塊就是呼呼的往下掉。如果還沒死,接下來就是兩拍兩拍的減少,減到零,游戲自然結束。整個游戲最多有十二關,沒有第十三關。這樣也好,照顧到了老美的宗教迷信。

游戲區間和Emacs的tetris游戲完全一樣,10格寬,20格高。每消掉100行算過一關,這就是100*10=1000個方塊。剩下的全填滿也不過是19*9=171個方塊。一共1171個方塊,折合1171/4=292個構件。按照規則,每出現一個構件,就有1分的生存加分,每關最多292分。消掉的那100行按照最樂觀的估計是四行四行的清除,一共有25次,每次可得到2的4次方等于16分,每關最多是25*16=400分。這樣一來,每關最高得分是292+400=692分。實際上做不到,因為想要四行四行的消,最后只能剩下16行,生存加分最多282分,理論最高分682分。

如此說來,就算游戲“通關”,最高撐死了也不過是682*12=8232分罷了。

設計計分器的時候,由于字長是4位,采用了四個字,共16位。不過,其中一位用來表示分數屬于左側還是右側的玩家(就是1P或2P),還有一位用來表示分數是單人游戲還是雙人對戰。如此看來,還剩下14位。但是,開發之初,所有設計都是畫在紙上的。誰敢肯定真干起來沒有別的信息需要標志位?為了保險起見,還是保留了一位備用。這種做法無可厚非,就算范含親自參與設計,也會這么干的。在軟件開發領域沒有什么人一上來就敢把所有的位置都用滿。幾乎所有的SDK文檔里面都有那么一些常量標了不少“Reversed”以待將來使用的位,往往是直到淘汰也還沒派上用場。

最終的分數是用13個二進制位表示……難道宗教迷信真的有點意思……最多可以累加到2的13次方減1等于8191分。

這個數字比起理論最高分僅僅少了一點點而已。幾乎所有開發人員都同意,不會有什么人能夠做到使計分器上溢。于是,這個設計就這么定了。

如果事情僅僅如此,恐怕就不會出問題。

遺憾的是,同時還發生了另外幾件事。

第一件,游戲搖桿和按鈕的輸入是有緩沖區的。當初是為了在來不及相應控制信息的情況下暫時保存用戶操作,以待處理器空閑時逐步按照順序處理。只不過編碼的時候草率了一些,沒有及時清空緩沖區。就是說,在一個構件已經落下,另一個構件還沒出來的時候進行輸入,下一個構件出現后就會按照剛才的輸入進行動作。

消息隊列的設計在軟件里面司空見慣,范含在這個地方犯了一個想當然的錯誤。可能是平時模擬器玩慣了,把搖桿的消息和按鈕的消息統一起來當作“KeyDown”處理。實際上,搖桿作為指點設備,應該像鼠標那樣。在Windows里面,大部分消息都是一條當作一條,直接放進隊列。但是“MouseMove”例外,僅僅是做一個標記,表示當前鼠標正在移動。對于這種極為頻繁的消息,這么處理是相當妥帖的。否則的話,只要鼠標劃過屏幕,隊列就會被填滿。就是因為這樣,范含當初在向德州儀器交待需求的時候說的就是“壓住搖桿不動就要連續不斷地發出信號”。

第二件,Emacs的俄羅斯方塊游戲是在按“下”的時候直接將構件落到底部。范含寫源代碼的時候照貓畫虎,FEEE的工作人員當然不會擅自改動,說不定都以為這個游戲本來就是這樣的。不像后來紅白機上那樣,按住“下”不松開是加快下落速度,松開后速度恢復正常。平心而論,后來的這個設計更是合理,操作性更強。但是在現在,范含和其他FEEE的人員都是閉門造車,發布之前就沒有征求過玩家的意見。用戶和程序員看待問題的角度是不一樣的,程序員怎么看自己的作品怎么覺得順眼,用戶則不然。像軟件開發中的“用戶體驗”,“人性化”這種東西,必須向閑雜人等們收集意見。于是,只要一個“下”,構件就會直接到達底部,不管中間有多長。

雖然這一點沒考慮到,但是范含考慮到了另外一點“人性化”的需求,就是允許構件在到達底部的時候還能左右移動。這是一個相當合理的設定,許多懸空的空格就是由于這種技巧的存在而能夠被填充。但是,編碼的時候范含又犯錯誤了,犯了一個和某一款早期“文曲星”產品上面俄羅斯方塊游戲相同的錯誤。這種底部的左右移動式是沒有時間限制的。原來玩文曲星上面的方塊游戲的時候,一旦沒考慮好,就可以不停的“左右左右左右……”移動,直到考慮好了再進行下一步動作。后來的修正版本里面,構件到達底部之后,有且僅有一拍的活動時間。

第三件,偽隨機數的設計過于簡單。下一個構件是什么樣的形狀,是根據一個隨機數從七種形狀中選擇的。這里的隨機數實際上是偽隨機數,根據一個“種子”由發生器按照某種規則生成的序列。范含編碼的時候,用的是隨機數函數,但是硬件人員設計的時候,必須做成電路。最終的機器里面,只有一種規則。按理說,只要種子不同,隨機序列就是不同。只不過,一個4位字長的機器,只用了一個字表示種子,僅僅有16種可能。

這就是說,只要見到第一個構件出現,同時還能看到旁邊的下一個構件的提示,就足以知道后面所有的構件出現的順序。玩過一段時間的有心的玩家,就已經能夠記住所有的16種可能的出現規律。一個依賴于隨機性的游戲,一旦隨機性不存在了,剩下的就純粹是技巧的較量。無數玩家都設計好了每一步的行動,就看誰玩的時候反應快了。

第四件,和前面三件不同的是,這個不是錯誤,而是正常的功能。每過一關,就會有一段音樂,屏幕上還有一些閃爍的文字,祝賀玩家什么的。這段時間大約十幾秒鐘。每填滿一行方塊,該行就會閃爍一下,然后再消失。這段時間大約一秒鐘。

這四件事情連在一起,使得經典俄羅斯方塊從娛樂變成了鍛煉。

一個精明的玩家,完全可以從開始就判斷出構件序列,按照預先設計好的方案,四行四行的得到每關最高分。由于搖桿緩沖區的缺陷,玩家完全可以不管屏幕上出現什么,只要按部就班的將方案中的操作序列輸入,保證沒有錯誤即可。到了后來,速度變快,仍然有每關之初的十幾秒鐘和每消掉四行就能爭取到的四秒鐘用來輸入。

使用這種策略,美國玩家的最好紀錄就是打到第十二關……最后一關,但是從來沒有通關,因為即便加上所有賺來的時間,仍然超過了人類的最快輸入速度。但是在日本就不一樣了,由于頻率是50Hz,六十拍大約是1.2秒,比起美國來慢了百分之二十。這百分之二十的額外時間就足以使得一些頂尖玩家通關。

所以,計分器溢出了,分數重新從零開始。

讓范含生氣的并不是故障本身——只要是機器,出毛病很正常——而是美國佬找不出來故障的原因。歸根到底,是因為美國人都是目中無人,唯我獨尊的家伙。

范含記得,六七十年代,美國和日本進行貿易談判的時候,很大一部分精力都放在汽車工業上。當時日本的汽車呼呼的涌進美國市場,美國的汽車就是進不去日本。美國政府的唯一方式就是政治上施壓,不停的施壓。直到有一天,有個日本代表實在忍不住了,直截了當的跟美方代表說,“你們能不能讓你們的汽車公司把駕駛座放到右邊?”

日本和英國一樣,都是靠左行駛,駕駛座應該在右邊。美國車原封不動的運到日本,就算有人肯買,警察也不讓上路。

九十年代初,蘋果公司進入日本市場的時候,所有機器都是原裝的,連說明書都是英文。賣得很慘是必然的,不過當頭兒的還是沒檢討自己,反而說日本用戶素質低什么的。后來換了個負責人,才在日本搞本地化,后來形勢一片大好。在此人的努力之下,現在日本的蘋果用戶勢力非同小可。

日本人會看不起人,但是不會不重視人。就是由于看不起,才想方設法的把潛在對手(有時甚至包括那些“朋友”)的一切調查的清清楚楚,其細致瑣碎令人嘆為觀止。美國人看不起人就是看不起人,當你不存在那樣。美國的“國內新聞”指的當然就是國內的新聞,而“國際新聞”多半僅僅指的是加拿大和墨西哥發生的事。

有個笑話,說聯合國詢問各國孩子,“請你對于其他國家的食物短缺現象談談自己的看法”。非洲孩子不知道什么是“食物”,歐洲孩子不知道什么是“短缺”,亞洲孩子不知道什么是“自己的看法”,南美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是“請”,而北美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是“其他國家”。

總之,大部分美國人就是這幅德行,雖然其中不乏“睜眼看世界”的家伙。

這次FEEE也不例外,賣過去的機器和這里一模一樣,連電源變壓器都是日本代理商自己補上的。不過,變壓器又變不了頻,故障的發生當然是一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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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的是,受影響的只有搭載經典俄羅斯方塊的“Squares-0”型機種,在日本的銷量只有兩千多臺。

范含建議的處理方式是“召回”,回收所有賣到日本的“Squares-0”型,全額退款,另外再給日本的經銷商和最終用戶賠償一點錢。

遺憾的是,這個建議沒有被董事會其他成員采納,就連奧爾森都不同意。他們認為,這個故障是玩家刻意利用設計缺陷所造成的,FEEE不應當承擔全部的責任。另外,故障出現的幾率相當低,有能力引發故障的玩家只是萬里挑一。為了這種事全面召回太劃不來,只要在今后的產品中修正這個錯誤就可以了。

對于這樣的結論,范含無可奈何。

歷史上的Intel公司在發行“奔騰”處理器的時候,就采用了這種拖延戰術。當時的奔騰處理器進行浮點運算的時候有錯誤,但是Intel公司辯稱故障率在萬分之一以下,堅持繼續生產并銷售,拒絕回收已售出的處理器。這種策略對Intel的聲譽產生了極大影響。不久以后,Intel再也撐不住了,不得不全面回收全部的奔騰處理器。

現在的FEEE還沒有達到Intel公司歷史上的地位,沒有任何技術儲備和信譽積累,并且第一款產品就出現了如此“重大”的問題,一旦處理不當,造成的影響可以說是致命的。

果然,這樣的借口遭到了所有用戶和相關媒體的一致抨擊,加上公布借口本身就不打自招的承認了產品設計存在缺陷,一時間FEEE相當被動。

不得已,零號機型暫停生產和銷售。有的董事提出了修正設計缺陷后繼續發行,范含堅決反對。一旦到后來撐不住的時候,這些新賣出去的機器照樣也得收回來,沒什么人會容忍這種區別對待,就算明知道自己買的東西沒有缺陷也不行。改個新名字發售更是愚蠢,就像網絡寫手不寫新的,而是把舊章節僅僅修改幾個字冒充更新騙點擊率一樣。這種事,在范含當年寫網文的時候就從來不干,只要更新必有新內容。否則的話,就算明明看見一堆白字、筆誤也不敢去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們留在頁面上現眼。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立刻就有人建議把責任推到日本的經銷商頭上,因為他們附送的電源并沒有得到FEEE認可。這個建議甚至都沒到達董事會就被斃掉了。如果日本人不送電源,機器根本就不能運行,況且這些外部原因并不是經銷商的錯。一旦打起官司,FEEE會輸的更慘。

就在FEEE董事會里面不停的扯皮的同時,日本方面率先向法院起訴,要求FEEE回收之后還要賠償全部損失,并且多掏100%作為罰款。當然,FEEE徹底敗訴,并且在范含的極力強調之下,放棄了上訴。

范含對于日本人的精明和得理不饒人是早有耳聞。以前上概率課的時候,聽老師說過一個例子,是關于日本人從中國買煤的故事。

日本本土幾乎沒有資源,全部需要進口,石油當然主要從中東進口,從中國買煤。原煤都是在港口裝上輪船,運到日本之后,除了必要的使用量之外,剩下的都是用混凝土封裝好沉入海底。“中日關系正常化”之后,日本存在海底的煤相當于一個中等煤田了。

故事就發生在煤的運輸過程中。

日本人的合同比較特殊,煤炭的運輸由中方負責,在抵達日本后收貨付錢。價格方面倒是相當公道,甚至比起市價還要高一點。就是對于缺貨的違約罰得相當重,如果數量不夠,不僅不退貨,還要中方全額賠償。當然,多出來的部分就不管了,直接收下。

運輸過程中當然會有損耗,就是說,在離岸的時候肯定要多裝一些煤。但是多裝多少,這個問題最初中方并沒有定量的分析。為了避免違約罰款,往往多裝了五分之一以上,甚至四分之一的都有。如此算來,日本人付的錢和獲得的煤一除,單價反而比市價還低。這就是如意算盤。

后來,有關方面終于決定拿起概率統計的理論武器,精確的計算出了額外的數量。日本人沒有便宜可占,價格也漸漸回落到與市價持平。

現在是六十年代,日本經濟正在起飛,還是滿世界點頭哈腰裝孫子的時候,美國人不了解其性格特征情有可原。從另一個角度看,FEEE故意推托責任,扭扭捏捏不承認工作失誤,最終賠錢也算是活該。

零號機的銷量最小,這次就算全面回收也沒什么,少賺了點錢罷了。美國的玩家就沒辦法了,本地引發不出故障來,沒有別的辦法能夠證明FEEE的產品存在“缺陷”。至于經典俄羅斯方塊從娛樂變為鍛煉,也是能找出一套說詞的。其實,鍛煉反應能力也應當算作是一種娛樂,否則的話,“打地鼠”之類游戲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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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挺過來了,零號機已經決定不再生產。剩下的九種機型完全可以帶來足夠的利潤。看起來似乎前途一片光明,日本人的官司似乎僅僅是前進道路上的一小塊絆腳石而已。

還沒高興幾天,另一個不幸的消息傳來,仙童公司解散了。

范含著實吃了一驚,雖然自己早有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仙童的散伙比起歷史上還要提前,還正好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據小道消息稱,仙童公司內部發生了不可調和的嚴重分歧,于是決定大家各自走路,勉強湊到一起還不如干脆散伙。聽說矛盾爆發的原因好像和FEEE有關。

為啥?FEEE帶來的收益很可觀,對于最近幾年實際上已經陷入困境的仙童公司來說,應該是一針強心劑。

那也沒準,范含想起了另外一個海外華人們的故事。

說是在日本(為什么總是日本?)有幾個華人開了一家中餐館,生意相當好。隔壁也是一家中餐館,只不過是泰國人開的。當然了,在正宗招牌的旁邊,生意的清淡可想而知。于是泰人們想了一個辦法,把自己的餐館菜單上的報價提高。這樣一來,幾乎所有的生意都跑到華人那邊去了。然后,幾乎是必然的,華人們由于收入提高,開始各有各的想法了。最后由于分贓不勻,干脆關掉餐館散伙。所以,泰國人的餐館就這樣在“競爭”中勝出。

……嘿嘿嘿……

范含雖然一向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推測中國人,并且往往拿來推測外國人,但是這一次好像推測錯了。因為在仙童分家的過程中,FEEE那10%的股份沒人要。

仙童不是破產而是清算,大家分擔債務,分享資產。但是似乎每個人都想要點實實在在的東西,FEEE的股份沒誰看得上眼。

雖然FEEE給仙童公司帶來了很多利潤,但是發展前景似乎并不被看好。FEEE在仙童散伙中的作用不是經濟上的,而是決策上的。仙童高層對于今后的發展方向本來就意見相差甚大,FEEE的存在,使得他們又多了一條吵架素材。于是,這幫人提前一年吵翻:諾伊斯和摩爾等人率先出走,打算成立新公司——這應該就是Intel了;其他的人也都找好了退路。這樣一來,仙童公司本身反而被淘空了。勉強維持下去看來也沒什么意思,干脆大家作鳥獸散得了。

大致的經過就是這樣。

范含既然早有準備,擔心的就不是散伙本身對于FEEE的影響,而是游戲機芯片的供貨問題。和奧爾森一起與仙童幾經磋商之后,仙童保證繼續履行合同中規定的供貨數量。按照現在FEEE的生產能力,應該可以維持到年底。今后就不好說了。至于股份,打算由FEEE剩下的股東們回購。

德州儀器聞訊趕到,表示也愿意把手中的股份出讓。既然仙童不玩了,他們留下來也沒什么意義,本來加入FEEE就是慪氣的結果。

沒辦法,范含自己吃進了10%,AR&D不想要,奧爾森把剩下的10%都吃進來了。現在FEEE的構成是這樣的:范含占50%,奧爾森占21%,AR&D占29%。

直到七十年代,范含想起這件事還是一肚子氣。

當初成立公司的時候,雖然注冊資金是100萬,但是真正出錢的只有范含和奧爾森兩個人,其他三家都是拿什么其它的虛無縹緲的東西折算成股份。尤其是兩家半導體公司,輕輕巧巧的一堆承諾,大筆訂單就到手了,大批分紅也到手了,現在可好,本來就沒出錢得到的股份還要高價賣回來。這個空手道玩得真是厲害,不合情不合理但就是合法。

正是由于這件事,范含認清了自己沒有當“大亨”的素質,真要是像許多屢獲奇遇的朋友們那樣進軍商界,估計沒幾天就能欠下幾輩子的債。還是老老實實搞技術吧,這個時代還沒誰能搞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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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不好?”藍藍問范含。

“嗯。”范含沒精打采的回答,心里確實郁悶極了。

“這可不像我認識的那個范含。”藍藍說,“那個逮誰都敢折騰一頓的范含。”

“那你想要我怎么辦?”范含問。

“不怎么辦,高興一點,開朗一點,”藍藍回答,“就像整別人時候那樣瘋起來就行。”

“現在可是在家里。”范含說。

“那又怎么樣?”藍藍問。

“一般來說,凡是外邊牛逼烘烘的家伙,回家都老實;”范含說,“凡是在外邊是個慫貨的人,就只會窩里橫,這是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

“你在家里就老實么?”藍藍不信。

“當然了!”范含說,“我可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那是你另有所圖!”藍藍說。

“我可不是。”范含說。

“怎么會不是呢?”藍藍說,“男人都是這個德性。”

“這我承認。男人都是一根筋,”范含說,心里想著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下半shen決定上半身。”

“你就不能說點好話?”藍藍很不滿意,不過從另一個角度講,這應該是范含復活的標志。

“事實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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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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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0,感謝大家的參與!答案是“由于頻率變低導致計時器變慢,使得日本玩家有機會多玩幾關,造成分值上溢”。書友“HardDisk”、“voilet”、“時空※流浪”率先猜到故障理由,故障現象,故障原因。分別加精華以示鼓勵。

1,關于隨機數的產生,一般都是業界難題。實際上,所有用計算機產生的隨機數都是“偽隨機數”。都是用一個迭代規則和一個初值(種子)連續產生的序列。判斷一個隨機數發生算法的好壞,一般用統計方法,看看產生的大量隨機數是否在區間內均勻分布。這方面做得最好的應該是SAS。

1986年,Wolfram利用Pascal三角細胞自動機產生隨機數,效果不錯。這個Wolfram本門的師哥師弟師姐師妹們應該不會陌生,就是Mathematica的作者,其他門派的朋友們去www.wolfram.com看看就知道了。如果說Matlab的話,可能工程專業的朋友們用得更熟,但是Mathematica,基本上都是同門們在用,這個是數學系的看家本領。作者現在用的是5.0版,Windows筆記本和蘋果筆記本上都裝了……我還特意去找了個蘋果版的……[^O^]

2,本章主角似乎一路倒霉,這個很正常。有興趣的朋友們可以去看看概率方面的書,在“隨機游動”和“反正弦率”那個部分。簡單的說,就是局部的連勝或連敗的可能性大于勝勝敗敗交錯。這個可能不好理解,似乎和直覺相悖。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去管直覺吧,比如扔鋼镚,我們說“一半一半”的意思是大致上正反面各占一半,并不是剛好各占一半。那種可能性很小,就是2n次試驗中剛好成功n次的概率……什么試驗來著?服從什么分布來著?[^O^]

3,前面提到“保留位”的時候有個筆誤,應該是“Reserved”,我寫成了“Reversed”。這個純屬作者失誤,無話可說。不過關于這兩個詞,有一個真實的段子。

我們用軟件,經常看見一些版權聲明,大部分都是這樣的:“Copyright, all rights reserved”,就是“版權所有,所有權力保留”的意思。1984或是1985年,Don Hopkins在和Richard Stallman的通信中寫了這么一句:“Copyleft, all rights revresed”,這個就是“版權所無,所有權力逆轉”的意思。后來Stallman發起GNU項目的時候,制定的GPL就采用了“Copyleft”的說法。

4,關于主角和藍藍的關系,說起來話長。前兩天剛看見一個段子,下面套用一下。

說有一次范含沒跟家里打招呼,出去玩了三天。回來后藍藍很不高興。

“三天沒信兒,你知道我多著急么?”藍藍說。

“也沒啥,我這不是回來了么?”范含說。

“那你要是三天見不著我,會怎么想?”藍藍問。

“無所謂。”范含回答。

第一天過去了,范含看不見藍藍。

第二天過去了,范含也看不見藍藍。

第三天過去了,范含還是看不見藍藍。

第四天,腫消了一些,范含勉強可以從左眼角的縫隙里面看見一點藍藍的樣子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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