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喜歡！”

“那就好。”

蘇糖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因為手術的后續影響，小寶幾乎瘦得皮包骨。

好在，精神很好。

蘇糖看著他歡欣鼓舞的模樣，有點于心不忍。

但遲疑了片刻，還是說了。

“小寶，記得大白嗎？”

小家伙仰起小臉，眼睛忽閃忽閃的。

重重點了點頭，嘴巴就咧開了。

“媽媽說要送我的！”

看到小家伙提到徐卿卿，竟還是憧憬的模樣。

蘇糖的心臟被扎了個針似的，隱隱作痛。

她思忖片刻，拉起小家伙纖細的手。

輕輕摩挲了一下，才輕聲問道。

“小寶，如果媽媽回來，你想和她在一起嗎？”

“小寶想！”

小孩子只聽自己想聽的，連忙問道。

“姨姨，是我媽媽回來了嗎？”

“在哪里？”

他的小腦袋立刻轉動，還想要坐起來。

看到這情形，已經不需要再問了。

盡管情感的維系有點畸形，但這一大一小似乎很難完全拋棄彼此。

蘇糖嘆了口氣，突然沒話講了。

她起身，走到門口。

在開門前，對著門外說了一句。

“希望你能信守自己的諾言。”

說完，便打開了門。

“媽媽！”

一看到徐卿卿，小寶的音調都變了。

徐卿卿一下沒忍住，痛哭出聲。

沖上去，一把抱住小家伙。

因為動靜太大，還把醫生招來了。

“小朋友現在需要靜養！你們在這搞什么！”

病房里鬧哄哄的，能聽到徐卿卿在不停地道歉。

蘇糖走出去，心情變得很差。

她轉身往外走去，獨自一個人。

直至走出了醫院大樓，才在夜色里止步。

“哈……”

吐出一口白氣，夜里的氣溫凍得她不想思考。

她望向遠處的天空，今夜倒是沒有什么云。

冬季的星星，零零落落。

她雙手插進兜里，縮了一下全身的筋骨。

這有點熟悉的氣候，真是每次想起來都會讓人不太舒服。

蘇糖，是冬季出生的。

一直以來，她都是被動地接受自己的命運。

父母親是誰，小孩子自己沒得選。

而像她這樣小心翼翼長大的孩子，有個致命的缺點。

就是即便被傷害，也還是會親近曾經對自己好過的人。

正因為能理解小寶，蘇糖才更覺得悲哀。

但同時，她也清醒地知道。

小寶不是她，她不應該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在小家伙身上。

又或者，將誰的影子投射到他身上。

閉了閉眼睛，蘇糖長出一口氣。

“窸窸窣窣。”

這時，她背后傳來踩雪的聲音。

蘇糖沒有回頭，余光很容易就瞥見和她并肩的人。

厲云霄沉默地陪在身邊，沒說話。

兩人就這么在夜風中安靜地佇立著，聽著耳邊風聲的喧囂。

天地間，像是一個人，又似乎是兩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蘇糖先動了。

她轉頭看向厲云霄，目光清明。

沉淀進眸底的那些思緒，似乎不再糾纏。

開口，便說了一句。

“我想去見見她。”

“好。”

心領神會，無須多言。

厲云霄似乎就在等她這句話，率先向庫里南走去。

風吹起他大衣上的圍巾，像是一條什么也掛不住的綾帶。

這是今天，第二次看著厲云霄的背影。

蘇糖攏了下眉心，當下五味雜陳。

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這個男人究竟為她做了多少？

這種無聲的照顧，讓她倍感壓力。

但不知為何，蘇糖莫名有種對方正在離她遠去的錯覺。

又或者，是相反嗎？

她低頭看向自己陷在雪里的鞋，周邊已經化了一小圈水。

而她前面，是厲云霄留下的一串腳印。

蘇糖的心頭微微一緊，那種無法言明的彷徨便襲上心頭。

望著不遠處的身影，她似乎還是一步都邁不出去。

可馬上，亮著燈的庫里南就朝她緩緩駛過來。

兩道車前燈，將一路雪都映得發光。

這光柱，也一并映進她眼里。

直至十分刺眼了，蘇糖才稍稍偏移視線。

邁步，朝庫里南走去。

“到了。”

庫里南停在一棟建筑前，厲云霄率先下車。

夜風刮得比之前還要猛烈，似乎又要下雪了。

透過暗色的鐵欄桿，能看到里面的植被非常茂盛。

蘇糖下車后，遲疑了一下。

一陣冷風，突兀地襲來。

她緊了緊自己的衣領，但并不覺得冷。

卻在這個時候，一條圍巾落在了她肩上。

“她應該是在暖房里，戴上這個吧。”

厲云霄淡淡，簡單的動作將帶有自己體溫的圍巾交叉了一下。

蘇糖看了看他，默認了這個行為。

圍巾上沾有淡淡的香水味，莫名讓她感到安心。

“那我們進去吧。”

厲云霄的語調很輕，像是提醒，也像是詢問。

蘇糖抿了下唇，沉默地點頭。

既然已經決定見面，就沒必要在門口磨蹭。

兩人進入這個清幽小居，孤零零的二層小樓，周圍是一大片花園。

而在這些長勢良好的植物當中，矗立著一座比小樓還要高一點的玻璃花房。

燈亮著，通透而溫暖。

遠遠看到，蘇糖的腳步本能遲滯了一下。

清澈的眸眼里，映出那點光芒。

靜謐幽深，是黑夜的本色中唯一的光亮。

像是知道有人會到訪似的，花房的中心裊裊升起一絲煙氣。

看著很快在空氣中散盡的這點白霧，蘇糖定了定心神。

忽然不再猶豫，大步走過去。

來到花房門口時，一眼就能看到背對著這邊的身影。

坐在輪椅上，一身雪白的顏色。

厚厚的羊絨毯，就連旁邊的茶具都是白色的。

似乎正在煮暖身的東西，蓋子因為沸騰而微微彈起。

亮堂的光線下，居中的人被五顏六色的溫室花卉所包圍。

對方手里似乎拿著什么東西，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

動作很輕，幅度也很小。

再次見到媽媽，蘇糖的喉嚨一下被攥住。

她以為自己也許還會生氣，還會有滔天的怨恨。

可此時再見到蘇映水，蘇糖心里五味雜陳。

光是一個背影，就能看出對方瘦了很多。

蘇糖微微凜了凜神，想動才發現雙腳仿佛灌了鉛。

這時候，她的肩膀從后面被輕輕拍了一下。

蘇糖立刻回頭，眼神復雜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