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S市就醫前，余家一家三口回到了久違的家。

林虹因著連崇的一番話心里七上八下，她一邊擔心余大成即將要做的手術，一邊愁著女兒復雜混亂的感情。

一到家，林虹都沒顧得上嚷嚷著要做一頓大餐的余大成，干干脆脆地丟給他一部手機，讓他先在平臺上下單買菜，然后便直接拉著女兒進了小書房。

“媽，有什么悄悄話還得背著我爸說啊。”

上次在醫院，余燭就感覺到媽媽的不對勁了。現在回想起來，余燭才發現那種違和感出自媽媽的態度。上次在醫院，媽媽不僅不沒有在連崇面前戳穿她和連無由的關系，反而一唱一和，頗有些親家相見恨晚的意味。

“我問你，你是不是同時和蘇鑫、無由好上了？”

林虹欲言又止很難為情的樣子。天曉得，從小省心的孩子不知從何時起就變了。

“媽，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好上是我所理解的交往的意思嗎？”

余燭很迷惑母親是如何推斷出這樣荒誕的結論的。

“囡囡啊，一時想歪做錯事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一錯再錯、執迷不悟啊。”

林虹拉著余燭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

“停停停，媽，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我和連無由完全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我和他頂多算是普通朋友。我同時交兩個男朋友，那我成什么人了我？！媽，你太看得起你女兒的魅力了。”

“那你怎么解釋你連伯伯的那番話。人大家長都親自過來表明身份了。還有你和蘇鑫本來處處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掰了？你故意帶我繞路去商場看電影，是不是就是為了借我的眼證明蘇鑫出軌了，然后好找借口分手？不對，蘇鑫那孩子不像是那么多花花腸子的人，你到底為什么跟人分手？”

自余大成出車禍受傷后，林虹的重心一直都放在了丈夫身上，加之她一向心大對女兒從來都放養的模式，所以面對女兒的感情生變，她似乎除了被蒙在鼓里的茫然無措，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生怕訓斥和叉手矯正會被女孩排斥。

“反正我和連無由不是情侶關系。連無由純粹是為了躲避家里人對他的催婚，拿我當了擋箭牌。至于蘇鑫，我們彼此沒有感覺了，趁早放手對大家都好。”

“你這孩子，當時兩家人都在，你怎么不開口解釋清楚。你不知道媽媽心里多忐忑不安，生怕你走了歪路。”

生怕你被愛情和男人迷花了眼也迷花了心智。

林虹大大松了一口氣。她就說自己的女兒怎么會不是好女孩兒。

“我想解釋的，轉念一想，連伯伯是長輩，還是爸爸的棋友，我要是不管不顧地點破連無由的謊言，那連伯伯的臉面往哪擱，難道要連伯伯當著大家的面訓斥連無由。我當時唯一想的就是趕快寒暄完，能私下解決的事何必大動干戈，弄得大家尷尬都下不來臺。”

“你沒忽悠媽媽吧？”

林虹半信半疑。她第一次見連無由就是在醫院，彼時余大成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余燭還在學校值班，她誤以為人小伙是騙醫保的，結果對方帶了很貴重的禮物登門，誠心誠意比男朋友有過之而不及。

“媽，你養了二十幾年的女兒，你還不了解我？我就是孤獨終老，也不會腳踩兩條船。事后，我已經和連無由說得很清楚了，望他和家人解釋清楚一切都是誤會，至于連伯伯來和我們認親家的事更是一場烏龍。”

“無由那孩子初看多實誠一小伙，結果辦起事來還真不牢靠。就算家里催婚，他也不能隨便拿朋友抵數啊。怪我想岔了，我是生怕你爸爸大嘴巴，直接當著你連伯伯的面就反問你不是和蘇鑫交往著、怎么轉眼又換了連家小子這種不著四六的話。”

余燭聽完林虹的話，曉得母親是不敢冒一點將她推到人言可畏的風口浪尖上的風險。一個女孩子頻繁換男友或者同時交往幾個男友被傳出去可不得被人唾棄和議論。

母女一番交心，余燭將頭靠在母親的肩膀上。

“媽，等爸爸病好了，我們一家三口去看海吧。以后每一年的暑假我都想帶你們去旅游。”

“怎么突然說起這個？”

林虹像小時候哄余燭睡覺那般輕輕撫摸著女孩子的頭發。

“我就是感覺人生無常。我有好多想帶你們去的地方，想和你們一起觀賞美景，一起品嘗美食。”

人生短短幾十載，白駒過隙匆匆而過，父母此生能得她多少陪伴，讀書、工作、結婚、生子，一件事劃一道分水嶺。有作家寫到，父母和子女之間，就是一次次漸行漸遠的別離。余燭明白時間不可逆，那就趁父母尚有好年華時好好照顧、好好陪伴，不至在日后回想的時候徒留諸多遺憾。

“浪費錢不說，到處跑不累人啊？！我和你爸情愿在家躺躺，或者就在小區旁邊的小公園里散散步。網上不是有一個段子說旅游是什么，旅游就是你去別人呆夠了的地方轉轉，別人到你呆夠了的地方轉轉。”

林虹不以為意。

“我不管。反正我一個人不敢出遠門，你和爸爸得陪著我。”

“唉，還真是越長大越叛逆了。”

林虹彈了彈女兒的額頭。她豈會不懂女兒的孝心，豈會不明女兒的擔憂。

“你們母女悄悄話說好沒？我菜都買好了，坐等快遞小哥送過來了。”

余大成在客廳喊道，隨即小聲嘀咕著對林虹禁止他出門的不滿——

“老太婆也忒小心了些，非讓人小哥送上門。我去菜市場買不比人挑好的便宜、新鮮。”

殊不知林虹已經站在他身后。

“叫誰老太婆？余大成，我看你膽子不小啊。”

“什么老太婆。我只知道我老婆到八十都是我心里的一朵花。”

“老爸，咱下次能不能別這么肉麻。”

跟在林虹身后的余燭“噗嗤”一下笑出聲。

“你媽都沒嫌棄，你嫌棄個啥。”

一家三口斗嘴斗得不亦樂乎，不時傳出陣陣笑聲，墻外的爬山虎葉子在風里颯颯作響，仿佛在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