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一夜，司馬青如案結案，徐子儀覲見皇帝。

桌案上，由蘇杭連汴京起，網布天下重鎮，山河陸水在徐子儀指點之下清晰了然。

大到高山大川，小到車馬交通，隨著徐子儀八年以來的見聞，一套富國脈絡躍于紙上。

西域雖斷，猶有海商。

皇帝慈愛地望著徐子儀將中華大事談了個縱橫開合，想起自己曾在宮外生活時候，見到的百姓生活，從徐子儀口中說出，不由得感觸非常。

皇帝輕聲道：“子儀，你為朕謀天下局五年，朕把你當自己孩子。說吧，你想要什么？”

“我只想給皇上掙錢。嗯……還有，我要趙小郡主嫁給我。”

皇帝一笑：“徐子儀啊徐子儀，趙小郡主可不是朕說動的，她只怕自己都非你不嫁。”

徐子儀一時無話。

“等你了結了京中遼國細作一案，朕封你為天下總宣撫使，你想管事便有實權，不想管事只當是閑職。你帶悅兒出去好好游山玩水，如何？”

“那趙小郡主呢？”

“特賜郡主隨行。”

“叩謝皇上！”

魏國公府自從國公夫人去世之后，一直十分寧靜。

沒有她張羅各種宴會，這種冷清讓家中氣氛變得十分沉重。

韓良彥見到徐子儀到家里，很歡喜，立即將他引入廳堂。

“家父還在祠堂，稍候出來。子儀兄，聽說今日你與趙小郡主連破大案，實在可喜可賀。可惜的是，子儀兄已經位極人臣，只怕官家也再難封賞……”

“良彥兄，官家當然有我想要的啊。”

“是什么啊？莫非……是官家賜婚！？”

“……不是……”本來不是有意賜婚么？小可愛給拒絕了。

“那是？”

“快把我身上這大理寺卿給撤了。給個真的閑職唄。”

“子儀兄你……你可是現在京城的紅人啊。怎么又要做閑職？……其實我還挺羨慕你的。又有百姓敬仰，又有趙小郡主做伴，協理刑部案件。”

徐子儀心里得意著：這不得趁著你丁憂，趕緊把我家小可愛誘拐回家嗎？之前完全沒有關注京城婚娶聯姻之事，沒想到艷壓京城的趙小郡主就是她……

想到趙君悅，徐子儀就不由得露出笑容來。

“對了，良彥兄！之前問你借閱的大食書籍，我對其中一本尤其感興趣，請了朋友幫忙翻譯解釋其中機要，可能需要多一些時日歸還。”

“沒事！能幫到子儀兄就是好事。話說，令妹還好嗎？”

“還好。”

“嗯……希望她早日康復。”

“嗯。”

良彥兄是至純至情理之人。若是婉兒康健，絕是良配，可惜……

“子儀兄，趙小郡主沒有與你一起來嗎？”

“她有事去忙了。”其實是被氣跑了……真不知道為什么小可愛對林左丞那家伙那么上心。之前幾個案件，要不是她們三個被牽扯其中，我為什么要管這茬事情？要找出遼國細作，也不需要非得查案。搞得自己在明，敵人在暗的……

就在此時，韓琦來到堂上。

韓良彥行禮告辭徐子儀，讓父親韓琦與徐子儀密談。

韓琦取出袖中御令交于徐子儀：“徐令君，這是官家今天早朝之后留我私談時，讓我轉交給你的。”

徐子儀接過查看，令牌上書【天下總宣撫使】。

“呵，官家命我為欽差大臣，是要做什么呀？”

“官家希望你親自追查曹江與晏夫人的下落。”

“趙小郡主也隨行嗎？”

“官家有這個意思。畢竟，靖王軍聲名在外，不像徐令君，若是調集兵馬，只怕徐家不能繼續潛伏朝中，不是嗎？”

韓琦微微一笑。

國公爺真不愧是資深帥哥，就連讓人不得不去加班時的那股子竊喜勁頭，竟然也頗有風度。晚輩真是謝了呢！

“那林侍郎案怎么辦？”

“王景修會處理。你不也說我這個女婿為人穩重，能勝任更大的職責么？”

“都知道晏夫人已經北去，林侍郎案……”

“當然是按住不表。若是讓京中其他細作知道我們的行動，我們便無法將他們一網打盡了。”

“韓相所言極是。”

徐子儀不冷不熱一笑，低頭謝皇恩，收下了宣撫使御令。

“官家要我今天就出發么？”

“是的。不過，出發之前，讓你秘密進殿一趟。”

“現在？”

“是啊，不然呢？讓王景修來找你過來，是為了讓你和趙小郡主錯開入宮，免得被京中遼國細作發現。現在趕緊去吧。”

徐子儀捉摸不透韓琦眼中的笑意。

往皇宮去，浩瀚山川之下，皇城一線紅墻隔開天地。

天命這種東西，真是讓人不得不敬畏，卻又讓人不得不憂慮。

徐子儀自從八年前帶著徐婉回到京城以后，便沒有再離京太遠，最遠一次，便是前日與趙君悅往許州了。

據靖王軍密探回報，晏夫人往北面去了，恐怕真的是投遼了。

雖有惆悵，但也有期許。

想看看趙君悅整頓精兵隨他出行的樣子，是不是會如自己所想那樣美麗無比。

也有擔心，家里的徐婉若是多日不見他，會不會想他，會不會傷心難過？

自詡大宋閑人，卻也落得不得不受命的日子了。

徐子儀入宮，李公公早已等候多時：“徐令君！你可算來了，我現在就帶你進去。”

“謝李公公。”

皇城廣闊，有眾多官府設置在內，負責各種機要之事。也只有統管京中繁雜事務的開封府、刑部、大理寺會另設辦事之處在皇城之外。

徐子儀不知為何，會感到陣陣寂寥。

除了八年前的一場無法回頭的追擊之外，他從未要離京遠走，還歸期不定。

蒼茫天空此時有些灰暗，讓他慌亂的心情更添一些憂愁。

“徐令君～你總算來了呀？”

“……趙小郡主？”

她身著絳紅華服，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更加莊重典雅。

可她的笑顏與語聲，卻能點亮整個天地。

當徐子儀晃過神時，已是晴空萬里，藍天白云飛燕櫻花飛舞，時近仲夏了。

“我等你很久了。皇上恐怕也要著急了呢。”

“……趙小郡主。”

“嗯？”

“皇上若要再次賜婚呢？”

趙君悅噗嗤笑了：“那你想入贅呢，娶我呢，還是合府呢？”

“這次不開玩笑了吧？”

“嗯～～～”趙君悅撒嬌似的搖著頭，然后笑得清甜道，“你我此生，不才剛開場么？”